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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艾钢炮以为艾雪和卞晓结婚肯定能批下来,结果计生局不愿意了,机关党委的领导有些为难,艾雪的单位也开始有些议论了。
有的同事觉得,艾雪不应该这么早结婚,其实艾雪能找到更好的。
有的同事觉得:艾钢炮说艾雪哥哥原来处了一个女朋友,打好了结婚的家具,结果又分手了,现在找的得给人家再打新家具,原来的旧家具没处处置,艾雪若结婚了用正好。这对艾雪不公平,艾雪的哥哥工作后工资自己拿着。艾雪工资奖金全交,还经常不给大人要钱买衣服穿。艾雪家重男轻女。
有的同事觉得:艾雪还是入党积极分子,不到晚婚年龄就抢着结婚,不响应政策要求,真是思想有问题。哼!还是入党积极分子呢,对自己这么放松要求。
有的同事见了艾雪直接说:“没想到你这么想结婚啊。”
艾雪百口莫辩。
周日,就艾雪和母亲魏珊时,艾雪对魏珊说:“我不结婚了。”魏珊不屑地说:你有什么资格说这句话,还得罪着你哥哥。
在母亲面前一直很压抑的艾雪压抑住了自己的震惊:自己的婚事自己竟没有资格说话。
六十年代末七十年代初在本地出生的艾雪,母亲的理由是忙,十个月时艾雪奄奄一息,艾雪的姥爷姥娘把艾雪接到了农村,在土里滚了又滚,在风里长大的艾雪,竟又活蹦乱跳地活过来了,而且爱说话,性格也大方泼辣开朗,等到长到六岁时,一天看到周围的小伙伴都去上学了,艾雪闹着也要去学校,其实是找小伙伴,姥爷以为艾雪想要上学了,很高兴,就连夜把艾雪送到了艾雪现在的城市。刚到时,父亲艾钢炮单位离家很远,家里主事的母亲魏珊对刚来的艾雪不错,给她买小点心,艾雪留下后,母亲魏珊就变得冷淡了。家里还有一个刚从大城市长到8岁回到当地的哥哥,母亲魏珊没有教育哥哥要爱护妹妹,而是给了他一项特权,可以打妹妹。对外的理由是看妹妹光脚丫就打她。可是艾雪是个乖巧听话的孩子,不光脚丫。哥哥只要气不顺就拿打艾雪出气。艾雪委屈,我怎么不光脚丫,哥哥还打我,艾雪找母亲魏珊诉苦,母亲魏珊却再打艾雪一顿,还逼着艾雪认错。艾雪委屈啊,可是倔强的她,眼里冒着火,宁愿被打死也不认这个本不是自己的错,结果招来一顿更狠的连扭带打。姥爷在艾雪回当地后不几年就去世了,艾雪自己又回不了农村,找谁倾诉啊,艾雪只有自己坐在院里的石头上,止不住地流泪,盼望自己快快长大。但长大的日子怎么这么长,母亲魏珊不喜欢艾雪活泼爱说话,说是人来疯。从小默默做着家务,自己洗衣服自己料理自己的艾雪,上小学二年级的一天正在洗头,妈妈过来摸了一下艾雪的头,惊呼:你怎么着虱子了。艾雪觉得自己挺注意的,怎么会这样。只是觉得自己怎么这么差劲,竟着了虱子,心里的悔意翻江倒海。过了一段时间,很少带艾雪出去的魏珊,领着艾雪来到理发室,理发员看到白白的,像洋娃娃的艾雪,很是喜欢。正理着发,母亲魏珊对理发员说:“她着虱子了”。登时,理发员变了脸色,一脸嫌恶的恨恨地扫走剪下来的头发,然后不耐烦地匆匆给艾雪理完发,像送瘟神一样巴不能艾雪快走,艾雪羞得真想找个地缝钻进去。艾雪上学的同桌是华侨的女儿,家境优越,和艾雪俩人很好,经常送给艾雪上学用的小物品。艾雪的母亲魏珊一天特地把正上课的班主任叫出去,告诉她艾雪着虱子的事。老师和全班同学都用异样的眼光看着艾雪,那个华侨的女儿也不情愿和艾雪同位了。在母亲单位上小学的艾雪,在校整个五年同学们说没听艾雪说过一句话。艾雪真想做个隐身人,就可以既不被刺目的注视又可以无处不在了。
母亲魏珊说是听卞晓说,艾雪未来公公婆婆亲家会面时对艾雪印象挺好的。一听说年龄不够,不能结婚,未来婆婆都哭了。
艾钢炮难过地说:我已答应人家,真是骑虎难下了。
于是魏珊和艾钢炮四处找人。在魏珊一个朋友的女婿帮助下,终于可以去办结婚证了。
第八章
九十年代初的普通街道,柏油路,自行车多,车还不是很多。冬天,树光秃秃地站着。无奈的艾雪像脑子身子不是自己的,又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推着,被说不清什么东西赶着,稀里糊涂和卞晓来到民政局,毕竟是初涉婚姻,茫茫然又觉得婚姻神秘,东方神秘主义总也有吸引人的地方。到了民政局,虽然找了人,但像艾雪这样不够晚婚年龄的,最后能不能办证还是心里打鼓呢。不过查体很好,领证还算顺利,对这种顺利,艾雪竟有些欣欣然,接过证蹦起来。两人从民政局领了证出来在街道边走边聊。
青年艾雪说:“趁现在年轻,我想还应该努力学习。”
青年卞晓说:“对。”
青年艾雪说:“我想考诗歌理论的研究生。孔老师给正在带诗歌理论研究生的导师写了我的推荐信,我也去拜访过导师了,下一步复习功课就是了。”
青年卞晓脸猛一紧,说:“你还是别考什么研究生了,还诗歌理论,我不同意。”
青年艾雪心里咯噔一下子,脸沉了下来。心想:这是自己的理想啊,卞晓想也没想就给否了。我对他都是支持的啊。卞晓刚工作,工资没自己高,卞晓做血管吻合实验,就少拿奖金,但是做实验对长远发展有好处,我都是鼓励支持他做。怎么轮到自己就不行了呢,决定自己命运的想法这么不受人尊重,哪怕让自己试试也行啊。可是,丈夫不支持,自己硬来,不是带来矛盾吗?
艾雪一路走一路紧锁有着眉头。
第九章
俩人回到艾雪娘家,父亲艾钢炮迎上来:“领了证了吗?”
青年卞晓:“领了。”
父亲艾钢炮说:“太好了。”
刹时,青年艾雪的头嗡得一下。什么对婚姻憧憬:无边无际的风在高楼之外,白云轻拂,睡着的鸟语和叶语,躺在一起微风习习,沉醉在那种辽远的感觉。她突然发现:这么神圣的事情稀里糊涂地就尘埃落定了,没有行云流水的过程,没有翻阅彼此的韵律,甚至还带着刚见面时就有的陌生感和别扭,自己的婚姻好像自己是个局外人,别人做主的却是自己要过的日子。那糟糕的泪,无边地抵制地,带着一生寒冷的呜咽,艾雪急急地冲进卫生间,拧开水笼头,分不清泪和水,恨意哗哗地流着。
粗心的艾钢炮并没有注意到艾雪这么大的动静。他在客厅和卞晓光高采烈地谈着,快过春节了,俩人也登记了,卞晓家想让艾雪回另一个城镇的卞晓家过春节。
“怎么不可以啊,行啊。”艾钢炮有力的手势加肯定的语气定了这事,卞晓兴奋得两眼放光。
快过春节时,艾雪和卞晓一块坐长途汽车回卞晓家。下了车,正遇到卞晓的一位中学同学,彼时正在北京读博士,看到艾雪一愣,他向卞晓投去羡慕的眼神。聊着聊着,那位同学对卞晓说:听说你妹妹也要结婚了,你妹妹那样,能结婚吗?卞晓急忙给他使眼色,不让他说下去。
艾雪很奇怪:怎么妹妹不能结婚呢?她高中毕业当了工人,是不是因为没考上学而难过?又要结婚没时间复习,还是感情上遇到了什么特殊状况?
一头雾水的艾雪随着卞晓来到了家门口,婆婆奚连美家也是盖于八十年代的板式楼房三室一厅。在这里,艾雪见到了卞晓的妹妹,大大的脸庞,大大的眼睛,一眨眼白眼球占据了大部分眼眶,五官有点不合比例,还可以看出小时做唇腭裂手术的痕迹,怎么看着和常人不一样呢?后来艾雪知道:卞晓的妹妹哪里上到高中,是国际脸谱,严重弱智,小学上了几年,都没毕业。不知道谁教的妹妹,妹妹见了艾雪含混不清地叫了声:“嫂子。”是笑眯眯地叫的。艾雪心里一热,心想:谁也不愿自己弱智,可怜的人儿啊。可是卞晓骗自己就不对了,艾雪有点生卞晓的气。但是尽管这样,善良的艾雪并没有道破妹妹弱智的事儿,而是想:社会上遇到这样的弱势群体都帮,摊到自己家了,自己更应对妹妹多份关爱。婆婆奚连美在一旁紧张地看着艾雪的表情,看到艾雪耐心地温和地对妹妹说话,一点没有嫌弃的意思,终于舒了一口气。
据公公婆婆说:艾雪娘家让简单举行婚礼,因为不到晚婚年龄,艾雪的母亲魏珊要求严格对单位保密,卞晓家在外地,就在外地简单结婚就行。
婆婆奚连美不无忧虑地说:只是艾雪这孩子若不小心怀孕了怎么办?
卞晓满不在乎地说:“我们避孕就是了。”
但是事情总是让人意想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