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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莲花间,轻舠之上,男人颀长的身影在残月下显得有些瘦削,长发半披半散,只露出半张侧脸。
细眉凤眼,鼻梁似险峰。他俯身向身边坐着的女人说了些什么,嘴角噙着一抹笑意。
他如谪仙一般于红莲盛开深处站立,披一身玉色衣裳,袍襟水带微扬,闪着碎银的光泽随风飘向湖心方向。
此人只应画中有,此人只应诗中留。
杜暖看得眼都直了,不留神一脚蹚进生满苇草的洼地。
“扑通---”
惊得苇丛中安歇着的水鸟扑棱棱地散开。
小舟上的女人吓了一跳,回头张望。
杜暖算是明白了什么叫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
那男人的面容已经算是大齐内外数一数二的美貌了,可是站在这女人的身旁,也只能算是一片绿叶,将女人的美貌衬托得更加无与伦比。
前朝才子诚不欺我。杜暖惊叹。
那女子长眉入鬓,鼻梁细致精巧,宽一分要嫌粗笨,窄一分则显得促狭;桃花眼自然地带着一段风流,浅浅眼波便足以叫人沦陷,樱唇小口,不语而笑。
似是初春桃花初绽,含羞带娇,又如盛夏白莲暗开,优雅而纯洁。
果然是一对神仙眷侣。
杜暖泪都要落下来了。
这样美好的湖边美人图,居然只有自己一人在欣赏,只恨自己没多长几双眼睛,嗐。
“你在偷看什么?”美人开口不悦道。
Pia。
美人开口,美梦破碎。
那娇柔美人声音清冷沙哑且低沉。
换句话讲,就是有些公鸭嗓。
原来是位孔雀姐姐。
杜暖的心更痛了。
还没来得及辩解什么,杜暖便觉得身后清风一凛,紧接着整个人就是一轻。
等她回过神来,自己已经被人揪着后衣领扯到了莲叶丛间,一条细长的手臂拦在她的胸前,又好像十分嫌弃一般换了单手,稳稳当当地提着她,好像拎着一条狗。
低头看看,身后的人垫脚踩在一朵半开的莲花上,竟然连一点点花瓣都没有踩倒。
果然轻功了得,杜暖暗叹,紧接着就发现自己情况不妙。
刀一般的窄舟拨开丛丛莲叶,缓缓地停在她面前。
神仙眷侣还是神仙眷侣,只不过自己像个小鸡崽子一样被拎在人家面前,十分掉面子。
“到底是你手下的人,轻功实在是好。”男人侧头,微笑地看着身边的女人。
“浮萍不过只有些轻功罢了---”女人娇嗔道。
俊男美女,你侬我侬,人是极美的,只是气氛实在诡异。
“自己报上名来---”男人负手而立,浅笑着看着杜暖。
“望山道观的小道士,误打误撞扰了二位的清净,实属不该---”杜暖随口扯谎,衣领子狠狠勒着脖子,脸憋成猪肝色。
“不老实,望山道观规矩甚严,哪里有你这样打扮的人---”男人挑眉,打量着杜暖朴素的丝麻大袍,料子甚好,剪裁粗而不陋,简单得体,一看就不是普通绣房出的工。
怎么可能是越子舒那抠门老头的徒弟。
再看看那憋得额角跳筋的脸,普普通通,红得像猪腰子,明明是个女人却打扮成男人的样子,大晚上鬼鬼祟祟在这里,东张西望,形迹可疑。
可是看着又畏畏缩缩的,也并不像是图谋不轨,不如捉弄一下。
“不老实?好办。”公鸭嗓美人一拍手,杜暖只觉得脖子一松,身子一沉,脚下的莲叶紧跟着就往下塌去。
“小的不敢撒谎真的是道观的人---”杜暖一慌,手忙脚乱连着踢飞两片莲叶。
这样说就不算是撒谎了,望山道观是道观,寒冥观不也一样?
只是眼下活命要紧---
天泽湖深浅莫测,她又是个旱鸭子,这要是被扔下去了,淹不死也要灌她一肚子水。
杜暖紧紧地缩着四肢,吓得眼都闭上了,心里默念着没有用的法诀,妄想瞬间学会履水之术。
罢了,她平生第一次恨自己为什么偏偏是个空有名号的废物道长。
预想中“扑通”一下的入水声并没有出现,湖中冰冷的水也没有拍在脸上。
杜暖睁眼,原来自己依旧被那位轻功了得的仁兄牢牢地拎在手里。
只不过这一次拎着的是腰带,而自己活像个缩进壳子里的王八。
美人哥哥看傻子一般冷着脸,满面的嘲讽,美人姐姐则笑得花枝乱颤。
“这位美人姐姐---”杜暖赔笑,用她能想象的最动听甜美的声音说道:“小道就是路过此处,不小心扰了二位的清闲,能不能就---”话说了半句不敢说了,美人姐姐的眉毛已经竖起来了。
“你哪只眼见我是个女人?”桃花眼怒瞪她道,随即便挽起袖子要亲自教训杜暖。
杜暖瞪大了眼睛,仿佛知道了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怪不得是公鸭嗓
唉,可惜了。
“郑清,丢了这个不长眼的。”在一边看戏的男人脸上露出几分忍俊不禁,扬声向岸上道。
“得嘞主子---”岸上人脆生生地应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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丢开了杜暖这个倒霉蛋,两人上了岸,一路向长宁街走去。
此刻星空朗朗,夜风悄悄,正是叙旧谈天的好时候。
两人随意地找个酒楼坐下,小二殷勤地捧上最好的菜色和美酒。
“谁家小子那么放肆,鬼鬼祟祟偷看,捉到了又跟个娘们似的畏畏缩缩,丢出去都算是轻的---”桃花眼还在为刚才的事情愤愤不平:“薛兄如今为新朝效力,也是善良了不少。”
“明夜兄可是说差了,那分明是个女人。”被称为薛兄的那一位轻笑,缓缓开口道。
这位正是那个叫完颜朔青忌惮不已的定远亲王,薛如忱。
“还真是个女人,怪不得。”原来传说中才貌双全的秋家公子秋明夜便是眼前这位。
“若是不打着男人的名号这个时间在外游荡,怕不是要被人戳断脊梁骨。”秋明夜冷笑道。
“如今都是大齐朝了,谁在意那个。”薛如忱并不以为然。
“这女人也是够笨的,扯谎都不会,也不打听打听,望山道观哪里来的女道士。”秋明夜摇头:“越子舒自己都说了,初易安死了之后---”
薛如忱脸色一暗,眼中闪过一抹厉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