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卯时,长山县城,文老夫子的私塾,沈云站在篱笆院子的私塾门外,轻叩门扉。
笃!笃!笃!
声音刚落,门内传来由远而近的脚步声,脚步声在门后停下,院门也应声打开。
一个七八岁男童模样的脑袋从门缝里探了出来,头发用布条扎成两个发髻,青衫男童怯生生地问道:“你找谁?”
沈云自报家门,道:“我是龙泉县刘希白老先生的学生沈云,先生繁忙不能来此,受先生之托,由我代文老先生教授蒙学。”
紧接着从怀里拿出一封书信,道:“这是刘老先生的亲笔信。”
孩童接过信,仔细翻阅,看到刘老先生在信中的内容,面色一喜,赶忙打开门,说道:“小夫子你可算来了,文先生昨晚刚回老家,我叫文九,你可以唤我小九,是文夫子的书童,快请进。”
沈云跟着名叫文九的书童走进院子,四处打量,院子没有内外院之分,院门正对着的是一个宽敞的学堂,里面整齐地摆放着低矮的桌椅和软垫蒲团,约莫可以坐十五个学童。
听文九介绍说学堂左侧是文夫子的房间,右侧是两间客房,其中一间文九在住,另外一间是留给他。
坐在学堂授课先生的位子上,沈云随意翻着课桌上的《千字文》。
“小夫子,你先休息下,辰时二刻学童们才会到齐。”文九端上来一杯茶,默默退出了学堂。
辰时一刻,门外陆陆续续开始有学童到了。
三三两两,结伴而行。
大康王朝,分书院和私塾两种不同的授课方式,书院通常是朝廷在册的正规授课讲学的地方。至于私塾,是大康皇帝为了鼓励一些学问高深的文人做善事,特允的教学授课地方。
因为私塾选址会在授课先生家中,各项费用都会相对书院低出很多,也被认为贫苦的家庭才读私塾,富贵之家都会把孩子往书院里送。
文老先生是秀才之身,退隐后办了这个私塾,但私塾终究无法跟书院想比,相较而言,书院的教学资源更强,名师大儒也有。
这也就是沈知节在书院读书,而沈云在私塾读书的缘故。
辰时二刻,学堂里坐着十个睡眼惺忪,流着鼻涕泡,东倒西歪的学童,年龄约莫六岁左右。
沈云轻轻敲了下讲桌,吓得下面的学童个个坐直了身体,眼睛瞪的滚圆,好奇地看着讲桌后面的少年。
“你是谁呀?我们文先生呢?”一个年龄大一些,说话腔调有点高,看样子是这些学童里的孩子王。
沈云笑着说道:“文先生有要紧事归乡了,这一个月由我代为授课,你们可以称呼我沈云。”
“沈云?”那个学童点了点头,说道:“既然是代文先生授课,那也是我们的先生,沈先生好!”
“沈先生好!”
其他学童也站起,朝沈云弯腰书生之礼,沈云以先生礼数回应。
“我先点名,认识下你们。章法!”
“到!”
“胡阚!”
“到”
“……”
“今天我们学习千字文孝当竭力,忠则尽命…”
点名结束,沈云大致将人名和学童对应了起来,就开始教授《千字文》。
学童的教学很简单,不用过多阐述圣人道理。
只要教这些学童识字,诵读即可,顺便将书中道理灌输给学童,让他们从小了解忠孝仁义礼智信,多行功德之事。
简单的学业教授完毕,沈云看着下面认真诵读,不停临摹字体的学童们,点了点头,常言道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这群学童虽然年龄小,学习一道很是刻苦。
《千字文》的内容,每日只需教授十六个字即可,教授过多这些学童不一定全部学会,还会影响效率。
他要做的是教授十六个字,学童就要将这十六个字全部学会。
经过一番考校,这十个学童中,只有两个学童还没有完全掌握,沈云只好耐心教这两个孩子写字。
不知不觉,到了放堂时间,学童们个个精神抖擞,神情高涨,小书箱都拎在手里了,随时准备出门。
“放堂!”沈云说道。
学童们齐齐站起身,说道:“有劳先生。”
然后一涌而出,走出了学堂。
只有一个学童犹犹豫豫,踌躇不定。
沈云认得这个学童,名叫孙末,问道:“孙末,你为何不回去?”
“沈先生我…”孙末欲言又止,有些为难。
沈云淡淡一笑,道:“但说无妨。”
孙末从怀里取出一个喜帖,递给沈云,低落地说道:“过些日子是我姐的大婚之日,家父特邀文夫子为我姐主持婚事,既然文夫子归乡,这请帖就没用了。”
“请帖留下吧,我会代文老先生主持你姐的婚事。”沈云将请帖收下,笑着说道:“沈先生也是你的先生。”
孙末想着沈先生说的也是,文老先生是先生,沈先生也是先生,都是先生,文老先生主持和沈先生主持又有什么区别。
只是,沈先生的年纪太轻,父亲那边会不会同意呢,就算父亲不愿意,到哪去找一个读书人替家姐主持大婚,以他们家的情况,找其他读书人也很难。
请帖送了出去,孙末松了口气,咧嘴一笑,道:“多谢沈先生。”
沈云点了点头,目送孙末离去,打开请帖。
“六月初八,也就是五日之后。”
于是沈云白天教授学童,晚上冥想修炼天玄吐纳法,此种吐纳法是仙界流传最广的修仙吐纳法,只不过天地间的灵力太稀薄,就算是仙界的天玄吐纳法,一晚上的修行也只是丁点的进展。
照这种速度下去,两百年筑基都很难说。
功夫不负有心人!沈云暗自在心底打气。
五日功夫眨眼而过,这一日,沈云起了个大早,换上一身干净衣衫,让文九准备了辆马车,赶去孙末的家。
马车出发一刻钟的时间,出了城,城外约莫十里路程,远远看到一个庄子,从庄子上传来的敲锣打鼓的声音,马车奔驰之间,就到了庄子上。
沈云这才明白孙末到了学堂为何一脸疲惫,这么远的路程,早上很早就要起床,走十里地,只为求学,这份求学之心,令他动容。
到了庄子口,有一个人早已等候,看到沈云的马车,赶忙将马车引到孙末家中。
到了孙末家门口,门外里三层外三层围满了看热闹的人,马车停在门口,孙末跟着父亲孙大柱迎了上来。
沈云坐在马车里,透过车窗,看到孙末父子,然后看了眼他们身后的还没有人高的院子,泥土墙,陈旧木门,两间低矮的房子,贴满了喜字。
院子里坐着几个吹拉弹唱的伙计,精气神倒是十足。
孙末在父亲的目光下,走到马车前,说道:“恭迎沈先生大驾光临。”
马车的车帘掀开,周围看热闹的人纷纷抻着脑袋往马车里看,都说孙末的教授先生文先生是秀才之身,大文采之人,名声在外。
像他们庄子,多少辈没有读书人了,能看到文先生也可以沾沾读书人的气息,以后说不定自家孩子也能成为读书人。
“这哪来的孩子!”
“我说孙大柱,你家是不是请不到文先生,随便找个少年充门面吧。”
“你家儿子不是跟着文先生求学,怎么个面子不够?还是你家孩子不招先生待见?请不来文先生。”
“文先生请不来,你们怎么跟佟家交代?”
周围的人看到马车里走出的少年,皆是一脸失望,又幸灾乐祸地嘲讽。
佟家和孙家的隐秘,他们也多少听说过,不然一个如此穷困人家的女儿怎么可能嫁到隔壁庄子的大户人家做小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