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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不谙世事的小孩眼里,好像什么事都是小事。
而在大人那里,什么事都成了天大的事。
母亲远走他乡后,我就成为了村里人司空见惯的留守儿童。而我对母亲陪伴的依赖好像就是她走时那一刹那的事,不管离别的时刻是多么的痛彻心扉,时间都是最好的良药和消化剂。
更何况彼时的我仅仅是个孩子。
在外公家的日子单调又无聊。外公外婆好像总是有干不完的农活,念不完的唠叨,吵不完的架。而我也总是一个人玩着、闹着、跳着,跟着大人一起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日子就这样一点点从指缝间划走,不变的是同样广袤又寂寥的天空,平静泛不起波澜的河流,村里的窸窸窣窣,琐琐碎碎,以及外公那一直满满当当的烟袋,他好像有超能力,总能在外婆的高压政策下顶风作案,掩人耳目。而我的存钱罐却总是以微小的硬币,十天半个月补给一次,晃起来还叮当响呢!
我以为这样的平淡乏味的日子会一直持续,直到有一天。
外公一大早就下地干活了。外婆在灶房里忙着烧火做饭。她俩总是忙得热火朝天,每天都跟打仗似的。孤零零的我只好一个人在院坝边上玩,一会用木棍薅薅地、松松土,一会又故作凶狠地去逗逗时不时闯入我的地盘的鸡鸭,玩得不亦乐乎。
又忽然像拾得什么神奇宝贝似的去把墙角荒废已久的玻璃瓶子捡来玩。一个人搁那搁那大瓶子砸小瓶子,小瓶子砸大瓶子,开音乐演奏会呢!小孩子好像总是有自己沉浸进去的小小世界,在大人们眼中好笑又无法融入的独特的一方天地,小孩子的快乐好像也是那么容易,一个简单无聊的动作,都足够开怀大笑一整天。
正玩得起劲的时候,突然从灶房里传来外婆叫我吃饭的呼唤声。
我一激动,不料,一个不留神竟砸到自己的右手了。
顿时,手上鲜血直流,窜满了整个手掌心,然后又顺着手指分成若干路,一滴滴掉在泥巴地里,与棕色的土壤渐渐融为一体。
我被这情景和疼痛吓得霎时间原地嚎啕大哭。
外婆一听外面那么大动静,急忙从灶房里冲出来,手里还拿着来不及放下的锅铲。
一出来,看到坐在地上哭得稀里哗啦,宛若泪人的我,再看到我裹满鲜红色血液的小手,一时间手足无措,慌了神,大喘了几口气,好像稍稍缓和了点,就连忙抱我起来,一边训斥我说:“我的小祖宗啊!你在搞啥啊!”
我见外婆来了,像找到了靠山似的,哭闹得更凶:“外婆,疼!好疼啊!疼……”看我那可怜样,又不忍心过分苛责,心疼得眼泪直流,一边又立刻疯了似地冲进屋里,屋里传来一阵叮叮哐当翻箱倒柜的响声。
紧接着,外婆手里拿着布一样的东西又冲了出来。轻轻拉起我受伤的右手,一边试图安抚我,一边轻柔地将布一圈圈缠绕在我的手上。渐渐地,我的右手就像被裹成了一个小雪球。
可没几秒,血就不听话地跑了出来,瞬间就占满了纱布。外婆见状,急得用尽了全身力气朝着后山外公干活的方向咆哮,一遍又一遍呼唤着外公赶紧回来,那嗓门比平时唠叨外公的声音不知高出多少倍呢,震的拴在院子边的小黄狗也激动地原地打转,叽里呱啦地狂吠。
外公一向耳朵有点背,这时候指不定干活干累了在一旁惬意地抽烟呢,思绪不知飘到了多么遥远的远方。
不知过了几分钟,终于听到山上有回应:“哎——”一听声,外婆连忙吼道:“老头子,赶紧回来,大事不好了!不好了!”一边急得六神无主。
感觉就一眨眼的功夫,外公就背着背篼,扛着锄头,喘着粗气急匆匆地赶回来了。就像动画片里,在危险时刻,总是会有英雄冲出来,挽救主人公于危难之中。
此时此刻,在我的心里,外公就是那个了不起的英雄。
看到我,外公二话没说,抱起我就跑,一路狂奔,连身上的背篼都没来得及放下。
外公青筋暴露的手紧紧地拽着我,瘦骨嶙峋的他此刻是那么有力。额头上的汗水时不时地掉在怀里的我的身上,也浸湿了他的衣衫,我都能感受到他身体的灼热。尽管如此,他也只是一个劲地往前冲,不带歇息半会。
外婆在我们身后喘着粗气追赶。略微肥胖的身子一摇一晃,更显吃力,甚至有点步履蹒跚。
依偎在外公怀里的我,只感到阵阵风在我身旁嗖嗖地划过,都让我快忘了身体上的疼痛。
不一会的功夫,就到了乡野医生家。
外公小心翼翼地把我放下,看到医生,我好像这才想起手上的疼痛,“哇”地一声大哭了起来。
外公外婆一安抚我,我反而哭闹得更加厉害,一点也不配合医生的治疗,甚至还想逃走。
外公灵机一动,想起我是个小馋猫,赶忙去小卖部给我买了牛奶来。
看到吃的的我,眼睛都亮了,立马停止了哭闹,比什么灵丹妙药都管用。任由医生在我手上穿针引线,像极了案板上的肉,任人宰割。我只是害怕地扭过头去不看这情景,静静地抱着牛奶喝。偶尔突然的痛感袭来时,我也只是故作坚强地短暂地哭了几下,然后又沉浸在牛奶的快乐之中了。
可真是个心大的小馋猫呢!
再后来,就有了我右手里的一道交叉纵横的伤疤,随同童年的记忆一直被镌刻在手掌心里。不知是何时,调皮的我还把缝的线自己抽出来了,只是这疤永不消逝。每当看到这疤痕,总是感慨万千地想起当时的场景,和记忆中永不褪色的老房子和外公那瘦弱又伟岸的双肩。
经过这件事之后,外公又气又愧疚,一是觉得我太贪玩了,不知道啥时候又闹出啥事来。二是大人们干活太忙了,也没有过多的时间和精力照管我。思来想去,不是办法。后面几天,我经常看到他一个人站在墙角抽着烟,一根接一根,地上落满了烟灰。就连平时不让他抽烟的外婆,也对外公这短暂地自我放纵置之不理。
真是奇怪呢!
偶尔听到外婆给我爸妈打电话,好像是在说我提前上小学的事。
就这样,我去上小学的事被提上了家里的议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