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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一个尚未成熟的少年来讲,坏的伙伴笔好的老师起的作用要大得多。轻子,一面向阳,一面背影,你怎么总喜欢往暗处走呢?人在黑暗里待久了,心也会变黑的,你布知道吗?
这是潘多拉先生短信的内容。
前面那句话,林可轻见过,出自伊索,而后面那部分,就纯属于潘多拉先生的炫技之谈了。
他在跟她炫耀着他的无所不通,无所不晓,炫耀他超凡的心境与脱俗的言谈,只是聪明绝世的潘多拉先生每次都打了一堆错别字而不自知呢。
林可轻嘴角微勾,表示不屑。手指飞快地在屏幕上敲打着,回了一段话。
潘多拉先生,两句话中出现了三个错别字,你不知道吗?还有,只要我内心向阳,当个夜行者又何妨?
“叮!”
林可轻撇起嘴,潘多拉先生回信总是很快,她却不想再点开信息。
本性流露永远胜过豪言壮语,轻子,你承认吧,你在嫉妒,嫉妒你旁边热情似火的女生,嫉妒她所拥有的一切,嫉妒她轻易就靠近了你心里的那个人,所以,你才不敢走近她。轻子,人性本恶,这个世界上总有一把刀,是为努力走向阳光之人准备的,拿起你手中的刀吧,做一个来自孤独地狱的清道夫,将所有阻挡你靠近光源的一切障碍,全部清除掉!
又开始了。
林可轻面无表情的地退出短信界面,将手机调成静音,扔在一旁,拿起书却发现一个字都看不进去,如蝌蚪般的汉字扭扭捏捏全变成了潘多拉先生短信里的字眼,她猛地闭上眼睛,那些字眼还是清晰可见,像电影字幕一样闪现在她脑海里。
刀!孤独地狱!清除一切障碍!
混乱中,林可轻耳边又想起了潘多拉先生之前对她说过的话,人都是恶的,只不过是恶的程度不一样,凭什么她要逼自己做一个圣人,忍受着些莫名其妙的恶意,凭什么她不能去奋力一搏,争取自己想要的一切。
是啊,凭什么!
她蓦然睁开眼,眸色骇人,把刚从阳台收衣服回来的许小涵吓得一哆嗦。
“呀,可轻你怎么了?突然那种眼神看我,吓我一跳呢。”许小涵放下衣服,走近她床边,伸手抹了抹她的额头,语气担忧:“是不是发烧了呀,你脸色不对劲呢。”
当许小涵滚烫的掌心触摸她额头的时候,林可轻抖了一抖,连忙拂开放在她额头上的那只手,吞着口水,眼神闪躲,心虚地拿起书本挡住半边脸,有气无力地说着:“我没事,没事。”
我真的没事,我也没病,我只是一个普通人,心中向阳,所过之处,没有毁灭、荒芜和死亡。
“好吧,若是真的不舒服,要记得跟我们说,老天爷既然安排我们住一起,就是要我们像家人一样,互相照顾彼此的,你可千万不要客气呢。我先去洗澡了。”许小涵拍了拍她的肩膀,起身之时,还不放心多看了几眼。
林可轻用书盖住整长脸,仰起头,头贴着墙壁,像快窒息之人贪婪地大口呼吸着空气,摊开手,掌心朝下,轻轻摩擦着床单,拭去掌中分泌出来的细汗。
潘多拉先生的话仿佛是一种魔障,会让林可轻变成一个内心充满苦毒的人,会因嫉妒或记恨而抽取身边一切的温暖和光明,向亲近自己之人喷吐毒液,举起手中的刀。
自从三年前她瞒着黄梦连开始接受心理治疗之后,就有一个号码盯上了她,那人自称潘多拉先生。
潘多拉先生很是神通广大,他就像是在她身上安装了隐形摄像头一样,对她的一切了如指掌。她去了什么地方,见过什么人,说过什么话,他通通都知道,且能准确无误地重复给她听。
刚开始的潘多拉先生是乐观积极的,会教她选择积极的方式来发泄心中的郁气,会安慰她让她坚强,还会对她说,生活不只有眼前的苟且,还有诗和远方,而你也可以活成一首诗,传唱到远方。
可是不知为何,从今年五月份开始,潘多拉先生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他开始变得消极,内心阴暗,全身都像是流淌着绝望的脓臭,总是对她说人性本恶,让她拿起手中的刀,去反抗一切让她不快之事。
看到这种反社会反人格的言论,林可轻怕极了,她试图将他屏蔽将他拉黑,可都是徒劳。潘多拉先生不愧是潘多拉先生,他就是像是幽灵一样徘徊在她左右,不曾离开过一步。
更让林可轻害怕的是,她发现自己的情绪越来越容易受潘多拉先生所干扰,她内心躁动的因子,总会被他轻而易举地激起,她手中那把无形的刀,好像随时都可以向着某人落下。
她曾跟黄梦连提起过这件事,可黄梦连说她有病,随随便便一条短信都能害人,这是典型的被害妄想症。
林可轻最讨厌别人说她有病,所以,对于潘多拉先生的来信,她对任何人都只字不提。
这是她的秘密,不过是又多背负了一条沉甸甸的秘密,茕茕独行而已。
九月四号,周二,依旧是阳光明媚的一天。
一中响应江城教育局的号召,进行课堂改革,为了调动学生们对课堂知识讨论的积极性,以六人为一小组,三人一排,面对面坐着。
和宿舍的排位一样,许小涵坐在林可轻与周灵的中间,旁边的两人皆沉默不语,而中间的许小涵正与对面的新同学交谈甚欢,打得火热。
“听说我们班的班主任是个老妖婆。”坐在林可轻对面,是一个脸红耳赤,眼睛眯成一条缝的胖女生,叫莫海燕。
林可轻不喜欢她,不是因为她的长相,而是因为她打从心里不喜欢这种用耳朵去了解和判定一个人的行为,她会觉得这人既愚蠢,又不负责任。
况且,那个人是自己的老师。
“啊?这话怎么讲?”几个女生都把脖子拉长,恨不得把耳朵直接凑到莫海燕嘴边来。
林可轻不着痕迹地把身子往后靠,与她们拉开点距离,安静地听她们说着。
只见莫海燕用手挡了一下嘴,神秘兮兮地说着:“听说我们班主任是一个特别严厉的人,那种变态的严厉听过吗?听说,就是因为她对她女儿太严厉了,她女儿受不了,今年五月份的时候自杀没了。你说,她对她女儿都下得去手,更可况是我们呢。”
“啊,真的假的?”把头凑向莫海燕的几个女生皆惊叹一声,眼里满是不可思议和恐慌。
“肯定是真的,我有个堂姐也是读一中的,和她女儿同班呢。不过不用担心,我爸说了,若是我们班主任真的像传闻里那样,过于变态和反常,就跟他说,他有的是法子将她落下台。”
有女生的地方,就会有八卦,而林可轻对这些永远提不起兴趣,她从抽屉里拿出一本书,想借以书籍游离在八卦的聒噪音之外。
翻书的瞬间,她不经意暼了下周灵。
与她一样,周灵也是背靠着椅子,唯一不同的是,周灵在笑。
林可轻第一次见周灵笑,却是在这种格格不入的氛围里,与其他女生脸上的惶恐与不安形成了显明的对比,她笑得很满足。
那张病态的笑脸,像极了林可轻在PD心理咨询室见过的那样。
在她走神的时间里,教室突然一下子安静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