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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28章 察探之于幻域（六十五）
在到达萨博的房门前时，贝迪维尔发现那门只是虚掩着，仿佛在邀请贝迪维尔进去。
＂门没锁，请进。＂果然，房间内传来萨博的声音。
狼人青年于是大胆地推门而入。刚推开门，他就看到萨博只穿着一条裤衩躺在床上玩手机。这完全不是接待客人该有的状态。
＂那个……你知道我是为什么而来的，对吧？＂狼人青年压住怒火问道。
＂我知道。我用我的能力听到了你们在楼下的对话。＂灰兔人青年漫不经心地答道，＂但你这次的到来并非预期之内的拜访，我觉得我没有必要为了接见你而改变我的生活方式。＂
简而言之，贝迪维尔只是个不速之客。不受欢迎的那种。而萨博根本就没打算去欢迎贝迪维尔。
＂偷听不是个好的习惯。＂贝迪维尔试着找话说。
＂我不是故意要偷听你们的对话。只是午饭时间到了，我要观察欧琳小姐到底做了什么饭菜，顺便听到了而已。说实话，她做的料理味道不错，可是总有一股我不太能接受的鱼腥味……＂
＂是的，我也有点受不了那个味道。＂狼人青年走进室内，找了张椅子坐下，＂但是生活就是这样，有些东西明明让你受不了，你还是得硬着头皮去面对。实际面对过了，有时候你会发现这些原本难以接受的东西，意外地其实挺不错。＂
＂我不是来听你说教的。＂萨博冷冷地答道。
＂我知道。＂于是狼人青年掏出那袋金币，放在桌子上，＂那我们就长话短说，谈谈这袋金币的去留问题吧。＂
＂你知道我不可能接受这笔钱的。＂萨博却说，＂开什么玩笑。因为怜悯我而给我塞钱？当滥好人也该有个限度。我只帮过你通风报信而已，那条巨龙我都没亲自面对过，凭我的实力也不可能动得了巨龙的分毫。你们击败了巨龙，把龙骨卖掉，钱自己分掉就行了。那种钱怎么可能分给我。＂
＂不，你没帮忙通风报信的话，佩恩没及时来帮我，我早就死了。再之后，如果没有博尔斯来解围，我和佩恩估计要么落败，要么只能狼狈地逃跑。博尔斯也是你带来的，凭他一个不可能马上找到那种地方来。说你是这一战里最大的功劳者也不为过。战役也分为实战与情报战等多种，情报战也是战役中重要的一环。在这次的情报战里你做得明明很好，你没有必要这么谦虚。＂
听完贝迪维尔的描述之后，萨博只是噗嗤一笑。
然后那只兔子用万念俱灰的表情看着狼人青年：＂奉承我也不会为你带来任何好处哦。我自己是什么水平，我自己最清楚。我连自己唯一的亲人也拯救不了，眼睁睁看着她病逝；连想爱的人也无法去爱，只能看着她离开。
没有钱也没有地位，没有希望也没有梦想，像地上烂泥一样糟透了的人生——我就一直过着这样的人生。事到如今，即使你奉承我，我心里也不会有一丝半点的波澜起伏。
你是个有名的大英雄，是圆桌骑士的候补人选，是亚瑟王身边得力的助手。
你功成名就，举足轻重。你这样的大人物，不可能理解我这种卑微小人物的真正感受。所以，你现在可以收起你那泛滥成灾的同情心了。我不需要你的同情。我也还没到需要你的怜悯，才活得下去的地步。＂
＂真会说呢，明明是借了高利贷才勉强凑到动手术用到那笔钱？＂贝迪维尔不服气地哼笑道。
＂你在胡说什么？＂灰兔人青年板着脸，＂我什么时候借过高利贷了。我做手术的资金不是大不列颠骑士团垫付的吗。明明已经好好提交过申请，申请也批准下来了。然后我还有职业保险金在保障生活，术后的药费不是太大的问题。我什么时候需要借高利贷了？＂
＂嗯？＂狼人青年感觉到事情有些不对劲，但是没有停止说下去，继续试探萨博的反应：＂你认真的吗？大不列颠骑士团那边根本没有通过你的手术费申请记录。你的申请就一直卡在那里，还处于[审核中]的状态。
你第一天认识大不列颠骑士团吗，不知道他们的官僚主义有多可怕？你这申请完全可以再拖个五六年才批准下来哦。不走运的话，说不定一辈子都不给你批准呢。＂
萨博就像是被谁捅了一刀似的，整只兔子震颤了一下：＂开玩笑。＂
＂我没在开玩笑。这事还是亚瑟王亲口告诉我的，他查过你的底细了。＂贝迪维尔哼道，＂你的申请是否有通过批准，你自己也能登录进系统里查到的。嗯，你有多久没回骑士团的基地了？该不会是动完手术之后就一直在家休养，一直没回去过？＂
＂……确实没回去过……因为我是隶属东天骑士团的骑士，从这里回伦敦要坐一整个小时的火车……＂萨博若有所思地哼道。
＂你该不会是因为爱丁伯尔格租房子便宜才住这边的吧？之前是每天坐火车去上班，晚上再坐火车回来？＂
＂嗯……＂
＂骑士团提供的宿舍是不能住了还是不给你住，这之前为什么不住宿舍？＂
＂有很多原因……＂萨博支支吾吾地道。
＂该不会是，遭到职场霸凌了？＂仿佛想要揭开一个个黑幕似的，贝迪维尔不停地发问。
＂我们可不可以先不谈这个，那都是多久以前的事情了。＂兔子回答得格外冷淡，他不想搭理贝迪维尔，而是自顾在想着什么：＂丹尼尔先生居然说我的手术资金申请通过了…那个骗子。但是手术也确实做完了。所以这笔钱到底是从哪里来的……啊！＂
灰兔人青年突如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并咒骂道：＂噢，该死！＂
＂怎么了？＂
＂我想你该走了，贝迪维尔先生。＂兔人青年冷冷地道，＂你们都一样。你们这些家伙，每一个都喜欢把你们的想法强加于人，总觉得我是需要你们同情和帮助的弱者。真是自大又傲慢，简直让我作呕。我现在不想和你吵架，因为我今晚还必须和另一个家伙吵架，必须保留体力。所以拜托，你可不可以给自己留点体面，从我的房间里圆润地滚出去？谢谢。＂
＂但是，我拒绝。＂贝迪维尔却顽固地说，＂除非你收下这笔奖金，我才会离开。我不管你怎么认为的。我只是以我自己的准则来维护公平。我认为你有资格拿到这笔奖金，就把它交给你。
如果你真的认为自己不配拥有这笔钱，你大可转头把它扔进垃圾桶，或者送给你的朋友。哪怕你把这笔钱送给乞丐都是可以的。我不在乎。
但有一件事我希望你能明白。你的能力可比你想象中的强大得多。控制如此细小的单位悄无声息地四处探查情报，是一股强大而危险的力量。
在我所知的人中，只有冰岛王国的崔斯坦王子可以做到类似的事情。而且他用魔术制造的[冰之蝶]是非常显眼的存在，他进行的侦察并不算低调。而你附身动物的能力则低调得多，渗透能力更强了。拥有这种强大侦察能力的你绝不可能是平凡之辈，你不需要自卑。
大不列颠骑士团以前也许瞎了眼，没有发掘到你这样的人才。但如今，他们发现你了。
你这样的人才既是个宝藏，也是个威胁。把你留在大不列颠对他们有利；要是你离开大不列颠、为别的势力卖命，可能会威胁到大不列颠的国家安全。因此，你别以为可以风平浪静地继续过你的生活。
大不列颠安全保密协议第175条——如果我没记错的话。
[所有拥有足以威胁国家安全之异能的大不列颠王国公民，有义务向大不列颠骑士团提交完整的体检报告。
其能力将受大不列颠骑士团管理，并为大不列颠骑士团提供必要的援助。该公民没有拒绝提供援助的权利。
该公民不得未经允许离开大不列颠王国国境，所有离境申请都必须通过审核。
该公民有定期向骑士团提供当前所在地址的义务。长时间未向骑士团提供所在地址，将被视为逃兵，按逃兵罪论处。]
嗯……我记得的大概就是这样吧。＂
听完贝迪维尔连珠炮式的辩述，萨博眯起眼：＂你一定不是认真的吧。＂
＂认真的。我说过了，你的能力比你想象中更强大和危险。＂贝迪维尔耸了耸肩，＂如果你依然怀疑我，不要紧，几天之后应该就会有所谓的[征召书]寄到你家门口。当你看完来自大不列颠骑士团的[征召书]，发现它要你上报自己能力的详细内容，并禁止你擅自离开国境之后，你就不得不相信我。＂
狼人青年又用手拍了拍桌子上那袋金币，让它发出沙沙响声：＂不管怎样，今天应该是我留在大不列颠的最后一天。我明天就会随探索队一起，出发去[龙之大陆]。探险至少需要花费半个月的时间。
这钱我留在这里了。我不管你是否要收下，总之我把这事算作办妥了。走运的话，我们半个月之后再见吧。届时如果你依然觉得我的说法是错误的，你可以拿这袋钱砸我一脸。＂
贝迪维尔从椅子上爬起来，准备离开：＂还有，该死的，快去把这些纸箱都扔掉吧。你在房间里堆满这些毫无意义的垃圾，不觉得闹心么？＂
没等萨博回应，贝迪维尔已经转身离开了房间。
＂……逃得倒是很快。＂兔子看着被留在桌面上的那袋钱。
那是整整一百金币，再加上之前的酬金和奖金，如果他省吃俭用的话，这笔钱够他活大半辈子了。又或者他可以吃香喝辣的，像个贵族那样活得醉生梦死，舒舒服服地过上好几年。
但问题是，他有资格使用这笔钱吗？
萨博看着桌面上的钱，又看了看堆积在一旁的，那些非常难吃的方便面。他其实还有一点存款，大不列颠骑士团也有发工资给他。他其实并不是一定要勒紧裤头过日子不可。
他过着这样的日子，仿佛只是在自己折磨自己。这样自我折磨，就会让他的生活变得有意义了吗？因为他过得很清贫，就会有人跳出来赞扬他，说他会过生活吗？
总觉得这一切都好蠢。明明已经没有任何意义。
当你爱着的人都已经不在了，只剩下一个你不爱的世界。金钱也好，地位也好，一切还重要吗？但生活还是必须继续。得过且过，却必须继续。
明明想要呐喊。想把心里的愤恨宣泄出来。但你被生活磨平了棱角，甚至忘掉了如何去呐喊。
因为被岁月磨平了棱角，既不敢去咆哮，也不敢去做梦，结果便是这样——终日沉迷在一些廉价的娱乐之中，做一些小小的美梦，得到一些小小的满足，得过且过，等待岁月的流逝。
然后数十年过去了，回头一看，才会发现自己的人生是如何的空白，如何的卑微。
然后你会以＂大家都是这样的＂这种鬼话，来安慰自己。毕竟这个世界上能实现梦想的人，连十万分之一都不到。
其他人不也是庸庸碌碌地过完一辈子，做着普通的梦，过着普通的生活？看着别人都和你一样的普通，在名为平庸的持续的绝望之中老去，你就会觉得好过一点。
你就会彻底忘记了怎样去咆哮，为何要咆哮了。
必须在彻底变成那样之前，发出最后的呐喊……吗。
灰兔人青年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在思索着接下来要走的路。
然而他并不知道，其时他房间的窗外已经聚集了一大群蓝蝴蝶。它们都是被他的情绪影响，而聚集到此地的。
灰兔人青年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在思索着接下来要走的路。
然而他并不知道，其时他房间的窗外已经聚集了一大群蓝蝴蝶。它们都是被他的情绪影响而聚集到此地的，萨博的能力恐怕远不止操纵单一的动物进行远程侦察那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