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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52章 大愚者之试炼 (一百五十五)
伊莱恩其实根本不想和那群潜猎者接触。
可是他们一行人既然以客人的身份留在这个城市里，又被对方召唤，不去跟那些怪人接触是不可能的事情。要是做了什么失礼的事情让对方生气，直接开始了战斗该怎么办。
幸好他保持着白狮人的变身。这个变身至少是不怕被偷袭的——所有的偷袭都会被他用[虚化]免疫掉。即使被围攻，他也可以用那个王家狮吼脱困。这样想着的伊莱恩，胆子逐渐大了起来，当然他也没打算放松警惕。
＂你、你好。＂伊莱恩走上前去，对那名有点驼背、怪模怪样的半鱼人道：＂有、有什么事吗？＂
＂你好，客人。＂那名潜猎者放下原本正在挥舞的右手，＂客人，谒见巫女。巫女，想谈谈。＂
＂巫女？＂
＂伟大的人。古老的人。海的女儿。＂对方简短地答道：＂见到了，自然懂。＂
古老吗——
这个词汇勾起了伊莱恩的注意。在这个亚特兰提斯里被称作古老的人，被这群潜猎者认为是伟大的人，莫非就是海王族人？
＂我、我明白了。请带路。＂白狮人少年下定决心要去见见这个巫女。
＂好的。跟来。＂那名潜猎者毫无防备地就转身走在前面，背对着伊莱恩。
这时候的伊莱恩完全可以突然冲上去，用刀剑抵着那家伙的脖子以挟持之。一旁还有好几名警卫，只是拿着那种很原始的长矛，面对伊莱恩的劫持估计会束手无策吧。
但他当然是选择什么都不做，默默地跟在那名潜猎者身后走，开始走进城市的街道里。
这个亚特兰提斯地下迷宫第六层应该是没有日夜之分的，那些潜猎者只是在这里普通地生活着。伊莱恩走在街道上可以看到一个还算是热闹的街市，居然有不少半鱼人们在摆地摊销售着什么东西。
地摊上的货物大多是那些不知道从哪里收集回来的、奇形怪状的石头，伊莱恩估计它们是用作武器的材料，应该是散落在亚特兰提斯地下迷宫里的各种特殊合金的碎块。
还有些地摊货应该是食物。伊莱恩认出了其中一些蟹钳一样的动物尸体的碎块，很明显潜猎者们懂得狩猎蒸汽蟹的技巧，可以把那些正常情况下连击杀都很难的大蟹切成这种碎块，用作食材。白狮人少年甚至认出了一些被处理好了的鱼肉，鱼的品种应该就是地下一层里那些食人鱼。
这些怪人们甚至连蜘蛛的脚、蠕虫去掉头的身体都摆出来卖，那种东西原来也可以吃吗？
噁。伊莱恩不仅吞了口唾沫。
非常稀有地，有些地摊里甚至展示出一些外面的海兽以及海鱼的肉。这些肉类按道理说是没有办法在迷宫之中得到的，除非离开亚特兰提斯，到外面的海域里去捕鱼。
＂你、你们到外面的世界去过吗？＂伊莱恩于是问：＂怎、怎么得到的海鱼？＂
＂没到过，系统抓的。＂
＂系、系统？＂
＂防卫系统。保护这里。＂潜猎者答道：＂偶尔，做多余的事。＂
伊莱恩皱了皱眉。
＂到了。＂那名潜猎者在一栋大楼前面停下了脚步，那大楼和伊莱恩他们留宿的屋子有点相似，没有其他高楼大厦那么高，最高大概只有十层。大楼前面有十几名守卫在守着，一眼就能看出这里是十分重要的设施。
＂你一个，进去。＂潜猎者挥手道：＂巫女大人，单独见你。＂
＂真、真的没有问题吗？＂伊莱恩低声问。既然那位巫女大人是如此重要，为什么潜猎者们肯让伊莱恩这种外人单独去见她？就不怕发生危险吗？
＂巫女大人的，指示。＂对方却说。就连守在大楼前面那群守卫也让开了一条路。
白狮人少年耸了耸肩，走进那栋大楼。
＂在楼顶。＂那名带路的潜猎者又吩咐道：＂庄重点。＂
伊莱恩也不知道对方说的＂庄重点＂是指要他走路庄重，还是谈吐举止庄重点。总之他很郑重地走进去，沿着楼梯一路上行。
他原以为爬十层楼应该会很累人的——考虑到这个白狮人少年的变身有多孱弱。但楼层之中好像有某种特殊的重力场，让他走楼梯的时候感觉身体特别轻快。
一整栋大楼都没有半个人影，这里好像是那位巫女大人居住的地方，而其他潜猎者是不被允许进入的。不过说这里是巫女大人居住的地方，好像也不贴切。这个大楼根本就没有人在居住的气息。楼层都是空空荡荡的，前面九层楼全都是丢空的房间，仿佛只为把其他人和巫女大人隔离开来而存在。
直到伊莱恩走到楼顶最高层时，他才隔着没有门的房间入口，看到一个人影。
那是，沉睡在巨大的水晶之中的女人。
于是一个谜团解开了。这里没有人生活过的气息，因为这里根本没有人生活过。巫女大人只是沉睡，在那神秘的水晶之内。也许睡了好几千年。
如今的伊莱恩视力并不好，幸好他戴着眼镜，能从这个距离大致观察到那个沉睡在水晶之中的女人。
那个女人相当美。即使以兽人的审美来说也是如此。
她并非人类，应该是某种类人生物，依稀有着接近人类的外形。
只是，她身上的皮肤的灰蓝色的（也许是更鲜艳的蓝色，但伊莱恩的眼睛有色弱症，现在辨认不出来）。其上有着细微的、星星点点般的鳞片，它们在灯光下就像群星一样闪耀。
而且女人的耳朵是鱼鳍。她的肩膀上、手肘上、大腿上、小腿还有脚踝上都有大大小小的鱼鳍。她身后还有一条悠长而优美的鱼尾巴。她和人鱼族有点相似，但她有两条腿，还额外多了条鱼尾巴。
……这就是海王族吗？观察到女人那优美的外表时，伊莱恩内心几乎能够肯定。尽管他没有彻底下定论。
＂你总算来了，光辉大人。＂女人的声音在迎接着伊莱恩的到来。又或者说是那个巨大水晶旁边漂浮着、并发着光的小型水晶在发出声音。
＂光辉……？＂伊莱恩下意识地走进那个房间，和那个沉睡在水晶之中的女人隔着十码左右的距离才停下脚步：＂你、你认错认了吧？＂
＂没有认错。＂女人说：＂光辉大人。薪火的继承者。不灭之人。救赎者。你有许多名字。但是我们都认得你。盖亚的星灵能认出你来，亚特兰提斯的星灵自然不会认错。＂
＂你、你还认识盖亚……？＂
＂算是认识。也知道你从何而来，又将到何处去。＂女人继续道：＂我是亚特兰提斯的[记忆铭刻者]，大海之女丽莎娜。
不过，现在与你对话的也不是真正的丽莎娜，她正在沉睡。我是她制造出来的人工智能构造体，类似于她的分身。
我负责记录这个千年发生的一切，然后她会每隔一个千年醒来几秒钟，与我同步记忆，并且用同步的记忆塑造出新的分身，继续记录下一个千年。＂
＂所、所以是你在说话……＂伊莱恩把目光投向一旁那个发光的小型水晶。
＂正是。＂那个水晶发出声音来，回答了伊莱恩的疑问。
＂你、你是亚特兰提斯人吗？＂伊莱恩又问：＂你的族人怎、怎样了？该、该不会的都灭绝了吧？＂
＂劣化，但没有灭绝。＂
＂劣化？＂
＂亚特兰提斯的星灵逐渐与[灾祸之心]同化，它已经如同风中残烛。＂分身水晶回道：＂亚特兰提斯人与星灵是[命运共同体]，一个灭亡，另一个也无法苟活。星灵劣化的如今，亚特兰提斯的人民也劣化到相当严重的地步。你看到的那些智能低下的生物，就是劣化之后的亚特兰提斯人。＂
＂潜、潜猎者们吗？！＂伊莱恩惊道。
怪不得潜猎者们好像住在自己老家一样，把这个地下迷宫当做自己的家园。因为这本来就是他们的家园。只不过潜猎者们已经不是原来的那个海王族（亚特兰提斯）人了。
虽然说是人种劣化了，但潜猎者们依然保留着属于自己的最基础的文明，而且他们可能还是有着不错的智能。天知道劣化之前的海王族人到底有多聪明。
＂仅、仅仅是星灵劣化，一个种族就会变成这种样子吗……＂伊莱恩转而把目光投向沉睡在水晶之中的那名女子：＂你、你的本体……则是因为一直沉睡，才避免了被劣化的吗？＂
＂不。劣化是一代一代缓慢地进行的。最初来到地球的那一代亚特兰提斯人，虽然身体衰弱，生育能力低下，但他们依然保持着原本的外形。沉睡在水晶之中的丽莎娜也属于那一代人。然后百年之后的第二代，再过百年之后的第三代，一点一点，从身体到精神，他们的外形最终劣化成现在这副模样。
数十个千年过去，这些被你称为[潜猎者]的亚人种，它们已经很难再被称作为亚特兰提斯人了。它们既没有亚特兰提斯人的睿智，也没有亚特兰提斯人的精神和骄傲，连我们最引以为傲的文明与文化，也没能好好保存下来。＂
那还真是让人遗憾。伊莱恩心想。原本优越而美丽的古老种族，逐渐变成现在这种野蛮人一样的劣等种……而且看样子他们的文明只会越来越衰落，已经不可能好起来了。
＂再过数个千年，＂大海之女的分身又道：＂当[灾祸之心]彻底与亚特兰提斯的星灵同化，把它吞噬之后，这些丑陋的小生灵也会彻底毁灭消亡吧。
在彻底变成那样之前，我有一个请求，光辉大人——＂
那个发光的水晶缓缓说道：＂请毁灭这里。请把亚特兰提斯之城，连同灾祸之心一起葬送。请为这里的一切划上句号。在一切变得太迟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