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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65章 大愚者之试炼 (六十七)
歌姬的声音效果拔群，总算把海兽大军，甚至[深渊大海兽——卡拉森]都成功劝退了。
在安抚成功之前，都是伊莱恩拼了命地在死守着。哪怕他有一瞬间的失手，整个城市都会遭受毁灭性的打击吧。当然，怪物们的攻击都是一个劲地往他身上招呼的，在他失手导致城市遭受打击之前，他会先遭受打击就是了。
海兽大军不算可怕，真正可怕的是卡拉森。深渊大海兽其实只是从海中好奇地露了一下脸而已，大概是对伊莱恩有兴趣。它仅仅是露脸，就对四周环境造成如此巨大的影响。要是它动真格攻击起来？……恐怕不管使用什么手段，都挡不住吧。
当然，伊莱恩有＂躲开攻击＂这个选项。考虑到他的念动力能让他在空中高速移动，其实躲开攻击可能会更轻松。但他背后是需要去守护的东西。躲开攻击意味着攻击会落在城市的建筑物上。所以他只能硬接下海兽大军的每一击。
那就是字面意义上的，＂用自己的身体去为整个世界抵挡伤害＂。也只有真正不要命的愚者，才会做出如此愚行了。
自我牺牲归自我牺牲。是否有人会去感激他所做的牺牲，又是另一回事。
总算是赶跑了海兽大军，筋疲力尽的伊莱恩几乎没有余力去操纵念动力让自己浮空，他缓缓降向地面，找了个还算干净的地方来着陆。
现在的他还不能解除这个白发少年的变身。因为他的两腿已经骨裂，不靠念动力的支撑，根本走不了路。别说走不了路，可能连站着都有困难，就是一个双腿齐断的废人而已。
而且现在的他也没法依靠白熊人变身的自愈能力，把身上的伤复原。自愈能力的高低和[绝对领域]息息相关。简而言之，自愈能力只是人把受损的身体重塑回完整的身体的能力，其中这个＂完整＂的参照物自然是人自己拥有的[绝对领域]。
[绝对领域]正在逐渐崩坏的伊莱恩，自愈能力当然会变得很差，而且将会越来越差。既然＂参照物＂都不完整，怎么根据那个＂参照物＂来重塑自己？不作成一滩血水，就已经是万幸了。
看来只能等脚上的伤自行痊愈了。伊莱恩坐在地上，撕扯下一部分的圣骸布，把它当做绷带那样缠到双腿上。自愈能力会变差，但不代表完全没有自愈能力。回去以后好好休息上一晚，腿上的伤还是有可能痊愈的。只需要短短几分钟就能完成这种紧急处理，等处理完了再考虑用念动力逃走也不迟。
在他这样想着，并忙着给自己上绷带的时候，一块石头突然砸了过来。
石头命中了伊莱恩的前额，差点把他砸出血。要不是现在的伊莱恩头上缠着圣骸布，他这个脆弱的人类少年形态肯定会受伤吧。
袭击？——他有点吃惊地转头望向石头扔过来的方向。
在那里，一名受了轻伤的大不列颠骑士，正在拾起另一块石头，打算扔向伊莱恩。
但是，为什么？伊莱恩既吃惊又委屈。
＂恶魔！你这个带来灾难的白色恶魔！＂那名黑铁骑士吼道：＂滚出去！从这座城市里滚出去！＂
——要说是为什么，那自然是因为，＂迁怒＂。
并不是每个人都那么明白事理的。在知情者的眼里，伊莱恩或许是拼命保护了这座城市的英雄。然而在不知情者眼中，伊莱恩反而像是引来那群海兽的罪魁祸首。
因为所有的海兽都瞄准了伊莱恩攻击，仿佛他就是海兽们唯一的抹杀目标。
……不过从目前的情况看来，这事好像也没错。就连伊莱恩自己都以为，是他招来这场灾难的。
因此下一块石头被扔过来的时候，他甚至愣定了，都没有去躲。而且这石头还砸到了他的右眼上，在他眼角的位置上磕出一道小小的伤口。圣骸布能保护他头上绝大部分的位置，却还是需要留一道视物的小缝。天知道那名黑铁骑士会扔得那么准，偏偏就一块石头砸在伊莱恩眼角呢？
负面的情绪仿佛会感染，在场还有不少大不列颠骑士，都向白发少年投来敌意的目光，就差没有对他动手而已。看来骑士们围攻过来把他逮捕，只是时间问题。被抓住的话肯定会被严刑拷问，而且有理说不清。
他做的这一切并不是为了得到别人的称赞。但也绝不是为了承受无理的唾骂。如果世上的英雄救了人不但得不到感谢，还要被臭骂一顿，这种英雄谁还做得下去啊？！
说起来爱丁伯尔格这群刁民真的值得被救吗？伊莱恩还记得当初从格陵兰回到爱丁伯尔格的时候，一时间联络不到熟人，又人生地不熟，身无分文又衣衫褴褛的他受尽了路人的白眼，随后沦落到在街头巷角翻找垃圾来充饥。走投无路的他差一点就——
（糟糕，不能继续回想了。）
一旦回想起来，他的心里就有股黑暗的冲动在涌现。那些可怕的念头连他自己都害怕。
幸好就在此时，丹尼尔及时闪现到伊莱恩身旁，伸手搭住其肩膀：＂我要传送了。你能承受得住吗？＂
＂一、一次的话。＂伊莱恩答道。身与心都接近崩溃的他，巴不得赶紧逃离这个是非之地。
话音刚落，他眼前的景色就在急剧转变。白银骑士丹尼尔已经带着伊莱恩瞬移到了爱丁伯尔格城郊，一间破铁皮屋子前。
＂嗯……！＂伊莱恩感到腹中一阵剧烈的疼痛，那份闷促感让他吐了一口血。
吐出来的东西恐怕远不止鲜血那么简单。他的身体仿佛被挖空。实际上他能确切感觉到有一部分被挖空。丹尼尔的传送并不算完全成功，伊莱恩的一部分胰脏没有跟着传送过来，被留在海岸那边了。
这就是对[绝对领域]不完整的人强行使用传送术，所承受的副作用。身体的一部分没有成功传送过来，重组失败，就被直接从体内挖空了。
试想想，这种事情要是发生在贝利他们那些小孩的身上，孩子们岂不是要瞬间毙命？
不，这种事情发生在伊莱恩身上，但是被挖走的是一部分的脑子，后果估计也很可怕；又或者脑子和其他器官的位置对调；甚至脑子没能放在正确的位置，直接暴露在体外……想想都让人毛骨悚然。
被挖走的只是一部分胰脏，已经算是不幸中的大幸了。
伊莱恩当然是不会那么简单死掉，不过这也让他很不好受。只能找奎格帮他治疗了。
＂你没事吧？＂看到伊莱恩在大口大口地吐着血，丹尼尔也被吓到了：＂损失了什么？＂
＂一、一小块的胰脏而已，没事……＂伊莱恩低声答道。
＂你为什么那么清楚损失的是胰脏？＂
伊莱恩没有回答。他对人体构造十分清楚，从疼痛的位置就能判断出损失了什么。
当然，人体内存在部分器官和组织，完全没法感觉到痛楚。如果缺的是那些部分，伊莱恩就连自己缺了哪部分都不知道，就会很不妙。还是赶快找治疗师治疗吧。但是传送回去就免了，再跟着丹尼尔这样传送一次，副作用说不定会把伊莱恩杀死……
＂要我把奎格带过来吗？＂丹尼尔看穿了伊莱恩的心思，问。
＂嗯……最、最好赶快。＂伊莱恩坐在地上试着养伤：＂在、在我失去意识之前。＂
他本打算今天晚上就离开爱丁伯尔格。但看样子计划有变，双腿断了内脏又缺了一块，能不能离开爱丁伯尔格都是个未知数。
计划一直都有偏差。之前还挺顺利的，行程甚至一直在提前。这次可能就不那么顺利了，行程说不定要推迟？
该死的……好疼。人类的身体连忍耐痛楚的能力都比兽人差。大概是神经传递的效果变强的缘故。
和兽人相比，人类更脆弱，脆弱到一碰就碎那种程度。正是因为如此，人类的痛觉也比兽人敏锐得多。因为疼痛也是生物自保的一种手段，越是怕痛越是容易在危险面前退缩，越是胆小却越是容易活下来。
继续这样痛下去会损伤神经，最终影响心智。伊莱恩干脆又变回了白狮人少年的形态，毕竟他已经不需要使用念动力来辅助走路了。果然，变回兽人之后，他身上的痛楚也减轻了不少。接下来只要等奎格过来帮他治疗，伤势就会得到一定程度的好转。
就在伊莱恩在竭力忍耐的时候，丹尼尔也瞬移走了。也许是要传送去地形复杂的地下避难所需要多次连续瞬移，丹尼尔在好几分钟之后才带着奎格回来。
＂贝、贝利呢？＂伊莱恩问。
＂欧琳带着，往这边来。＂奎格答道：＂先治好你。＂
丹尼尔显然没有办法用瞬移法术带走孩子们，搞不好会有同样的副作用发生在贝利他们身上。所以跟着丹尼尔一道传送过来的只有云豹人青年奎格。
可是这回答让伊莱恩感到些许不安，他还没办法完全信任欧琳。又或者说他无法完全信任德鲁伊教的人。把那三个孩子交给欧琳照顾，真的没有问题吗？
现在纠结这个也没有用。等奎格用[温暖之火]给伊莱恩治好伤之后，再马上赶回去找贝利他们就好了。
豹子拿着一团火球，在伊莱恩指出有痛感的地方揉来揉去。那火焰并不灼人，反而有一种让人感到舒适的温暖。而且伊莱恩也能感觉到自己的伤势正在恢复。就在他接受治疗的同时，也有一个半透明的影子缓缓朝这边飞来，那是伊莱恩用遥控器把自己的铁骑召唤过来了。
铁骑自然是[狮子座号]上的库存。
实际当伊莱恩检查那艘战舰的时候，发现数个机械仓库里有总计三台同样拥有高匿踪性能的铁骑，另外还有一台彻底放弃匿踪系统，转而配备有大量重装武器的高火力型铁骑。
苏瓦松王克洛蒂尔，果然是个做事滴水不漏的男人。这艘[狮子座号]原本就是那家伙在事情变得极其不妙的时候出逃和隐居用的国王专用船。为了保证他的隐居生活的安全，就连匿踪用的铁骑也准备了复数台，这样即使其中一两台坏掉，他也有办法悄然无声地上岸找补给。而当形势变得过度凶险，不得不战斗的时候，他也能用重火力的铁骑来减轻生存压力。
总而言之，铁骑在伊莱恩身旁悄无声息地降落了。
这样一来，伤势未愈的他就有了代步的工具，不需要再依靠丹尼尔那个要命的（字面意义上！）传送术了。
如果可以的话，他甚至想马上回去接走贝利他们，然后回[狮子座号]，就这样远离大不列颠。他拼了命想要保护这座城市，却招来唾骂，心里必然不会好受。
如果是以前那个迟钝的伊莱恩，说不定根本不会在意，甚至连这是怎么一回事都没搞懂。怪就怪刚才人类形态的伊莱恩脑子规格太高了，＂聪明＂过头了。
有时候，人太聪明果然是件坏事。愚者自有愚者的幸福。因为一无所知，所以幸福。
自以为很懂的聪明人们，是不可能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