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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一晃而过,孟帅在山上呆了大半年。
雪山不分四季,一年到头都是冬天,再加上没有节假日,很难注意到日期,孟帅偶尔想起,粗粗一算,竟也快到年底了。
这一日,林岭把他找去,道:“去趟八大山庄。”
孟帅吃了一惊,道:“下山去?”
自上山之后,孟帅还从未去过下面,尽管八大山庄是北方最重要的势力,离着雪山也不远,他都没去过。没想到林岭主动让他下山。
林岭道:“过两日就是新年,新年之后是元宵。惯例八大山庄要举行上元节聚会。今年他们发帖子请你。”
孟帅讶道:“还有人请我?”接过帖子,看了一眼,奇道:“这不是请您去么?就说了一句请您带着我去。”
林岭道:“本意便是请你。他们知道我不会去,你去便可。我和雪女每年新年也会下赐贺礼,正好你带过去。”
孟帅道:“是。只是列席么?”
林岭道:“上元节会举办活动,有灯谜会,也有一场挑灯会武,或许有你出场。”
孟帅道:“明白了。正好我好久没活动了。”说着不免有些兴奋。
林岭道:“去便去,参加也可,不参加也可。你若不参加,量无人敢逼迫。但若上场,坠了我雪山之名,你知道的。”
孟帅道:“明白。识时务那是我的强项。”
林岭哼了一声,对孟帅的调侃,这么长时间他也没找到笑点,只道:“我的建议,还有半月时间,若能进阶阴阳,不妨一试。若不能,不要丢人。”
孟帅道:“也对,还有什么吩咐?”
林岭道:“去找雪女。她那份儿礼物你也带下。”
孟帅答应了,即刻下峰,来到雪峰上。
尚素天听到他的来意,点了点头,道:“上元节挑灯会武很激烈,常常弄出人命来。要小心了。”
孟帅诧异道:“上元节这么喜庆的日子弄出人命,不嫌不吉利么?”
尚素天道:“北方惯例,节庆之日都要喝酒。挑灯会武也是边饮酒边举行。开始还罢,等酒劲上来......你知道的。我劝你不要与醉鬼胡缠,适时抽身而退。”
孟帅点头,道:“原来是这样。”他也知道北方因为天气寒冷,人人好饮烈酒,酗酒者大有人在。即使那些武功高强的好手甚至女子也不例外。常常有武功不弱的武者饮酒之后,醉倒在雪地里,活活冻死。喝酒之后连自己的性命都不顾,何况他人性命?
一想到挑灯会武最后是一群醉鬼的狂欢,孟帅凑热闹的心登时淡了。
尚素天道:“记得你与玄彻发生过冲突?”
孟帅想了想,道:“是啊。”那都是刚上山时的事儿了,他险些忘记了。
尚素天道:“他如今晋级阴阳了,会武时你当心些。”
孟帅正色道:“是,多谢关心。”雪女对他比林岭要亲近得多,当心,小心这样的话,林岭从来不会说一个字。
带上尚素天下赐山庄的礼物,孟帅就要下峰,就见一人跟自己招手,正是尚素天的侍女小初。
雪峰上只有三人,两个侍女还在韶龄,难得有同龄的人说话,孟帅又谈吐风趣,性情随和,和两个女孩子相处不错。见小初叫自己,孟帅走过去,笑道:“小美女,怎么了?”
小初笑嘻嘻道:“不许浑叫。你是不是要下山去大雪山庄?”
孟帅回忆,果然这次八大山庄的上元节会轮到大雪山庄举办,道:“是啊,半个月之后。”
小初道:“大雪山庄......有我一个好姐妹在,你帮我带点儿东西行不行?”
不过举手之后,孟帅自然满口答应,小初掏出一个小匣子递给孟帅,道:“她叫做闫樱珧,今年十九岁。你跟她说,小初很想她,这个给她。千万偷偷给她,不要叫别人看见,更不要让她跟其他人提起一个字。”
孟帅见她说得郑重,心中略感疑惑:这不是什么犯禁的东西吧?不过他知道雪女对侍女约束严格,多年没踏下雪山一步,想必也不许私自传递东西。而孟帅却是弟子身份,想来小初忌讳的事情自己未必忌讳,量她一个女孩子,能有什么禁物?便收了下来。
小初见他收下,千恩万谢,又叫他去客房用饭。
雪峰上因为有侍女收拾,饮食比冰峰强得多了。林岭完全忌荤腥,雪峰却不然,虽无大荤,却有禽肉和鱼虾。小初因为早准备好感谢孟帅,将饭食准备的十分丰盛,炖鸡烤鱼,菌菇鲜笋,都是佳肴珍馐,另外倒上了雪峰才有蜂蜜果酒。
孟帅放开吃喝,一吃吃到日已西垂。
小初抬头见天色已晚,道:“今日不回去了吧?我安排间客房给你住。”
孟帅摇手道:“没关系,很快的。”
如今他已经不是半年前,对雪山的气温已经适应,路也很熟,傍晚时分穿越雪山不算什么。就算是深夜,凭他的修为也能行走。再加上今日喝了点儿酒,胆气壮了,便要走夜路。
小初不放心,给他披了件厚些的大氅,抱了个小暖炉,这才送他走了。
走到外面,风一吹,孟帅的酒劲一散,打了个激灵。
清醒过来之后,他不免有些后悔。
倒不是他不能走夜路,如今他也算“雪山的孩子”,夤夜行进不算什么,只是不值。被寒风吹得瑟瑟发抖,哪有在温暖如春的床榻上睡一觉舒服?只是如今再回去也未免丢人,只好继续前进。
又走了一阵,情况变得更糟了。
变天了。
不知从哪里飘来一朵乌云,霎时间天色阴暗下来,虽在晚间,也能感觉头上乌云压顶,气氛严重。
孟帅暗暗叫苦,在雪山上呆了几个月,对于判断天气,他还是有些心得的。但天威莫测,雪山的天气犹如孩子脸,说变就变,他也不能全盘掌握。之前在雪峰上,明明见天气晴好,怎么一转眼又变了?
看这样子,暴风雪要来了。
这回他可是真的急了。在夜里赶路没什么,卷进暴风雪可要坏菜。就算是林岭也不敢轻易冒雪前进,若一个不小心,雪山三冷也要折戟沉沙。
可是现在回去,已经不方便了。他从雪峰下来,走过了不短的路,就算回去也未必比回冰峰方便,应当说两边都不方便。
莫非只能在旷野里硬抗?
孟帅略一思索,便决定拼一把,抄近路。
雪山上都是连绵的山峰,山连着山,雪连着雪,按理说没有近路一说。但唯有一处例外——空峰!
那空峰是横在冰峰和雪峰之间的一个奇景,看着宽阔,却是咫尺可过。通过空峰,能从雪峰最快的回到冰峰。
其实这条通路早就可用,只是那空峰太过神秘莫测,孟帅心怀敬畏,除了第一次走过之外,再没踏足其中,宁可绕些远路。
今日却是顾不得了。
穿上特制的雪鞋,孟帅在雪山上快步走了起来——雪山上是不能跑的,越跑越慢。若是内息走岔了,那就别想走出去了。他以最快的速度往前走去,只想尽快的穿过空峰。
天上渐渐开始飘雪,他也走到了空峰之前。
冰峰和雪峰的分界处,他一直没搞明白,似乎在某一步踏出之后,空间立刻变幻,玄妙无比,无法捉摸。但根据他的判断,就是这一带了。
快到了,再快一点儿......
就在他心急如焚的时候,警兆忽生。他蓦然感觉不对,身子一斜。
半幅大氅无声无息的被割裂,落在地上。
是什么?
孟帅失色,再看向空中,隐约看到一丝黑色的裂隙,但融在夜色之中,难以察觉。
空间裂缝?
孟帅呆立在雪地中,突然看见又是一道黑光闪过,眼前一块巨石上半截突兀的粉碎,只剩下半块石头,留在雪地里。
周围,有不少东西在消失!
冰雪也好,杂草也好,土石也好,甚至地面,都会在某一瞬间毫无预兆的湮灭,毁灭他们的是一只无形无踪的手。整个过程寂然无声,连风声和雪声都沉寂了。
空间裂隙......乱流!
孟帅脸色苍白,想起了林岭的话:“冰峰上有冰雹,雪峰上有暴雪,空峰上呢?”
“有乱流!”
当时孟帅听过便罢,后来更没见过空峰,自然不会把这话放在心上,今日却遇到了。
就算空峰是虚幻,那空间乱流,实实在在是真。
危险!
暴风雪还能硬抗,这空间乱流,当真是挨着就死,毫无抵抗余地。
为今之计,只有步步为营,一步步退出乱流的笼罩地,宁可回到风雪之中,不可在这里多耽搁。
孟帅小心翼翼的回过头,又是瞠目,惊得目瞪口呆。
身后,换了个景色。
原本矗立在背后的雪峰,凭空消失了。漫天的暴雪和乌云也消失殆尽,只剩下浓浓的夜色,和流窜不定的空间裂隙。
再回头,眼前的路也不认得,原本遥遥在望的冰峰也不知消失到哪里去了,远处全部不见,所剩下的只有脚下。
他好像在一瞬间,换了个世界。
虽然寂静,孟帅还是在一瞬间感觉到了毛骨悚然,比之遇到了怀有敌意的大高手,更恐怖百倍千倍。
因为他面对的,是天地。
在这一刻,他已经无路可走,等待他的,只能是苟延残喘,等待被空间吞噬。
只是......他还想抢救一下。
蝼蚁尚且偷生,何况他这么个大活人。为今之计,只有走一步看一步。
放出所有的精神力,孟帅勉强能感觉方圆一丈内的空间波动,他小心翼翼的拣选最安全稳定的空间,向前走去。
即使如此,他的处境也是危如累卵,空间流动只在一瞬间,但有一丝波及,他必然十死无生。
能够安全抵达彼岸的可能性低的令人绝望,他抛弃杂念,往前走去。
一丝裂隙从他头顶掠过,发髻削去一半,剩下的头发披散下来,挡住了视线。
用手把垂下来挡住视线的头发拨开,露出孟帅麻木的眼神。
霍然,他看见了一角白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