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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操最后究竟派了谁去警告曹冲,是勋并不清楚;曹冲对此做何反应,倒是略可猜度逄纪既然落跑,他没有第三条道路可走啦,只能用上策去向曹操谢罪,或者用中策,把事儿干脆都推到逄纪身上,假装自己受了蒙蔽。总之,数日后刑部便即行文,以盗窃历阳王库财并且潜逃的罪名,通缉逄元图。
风波貌似暂时止息,而民间的谣言,在官方明令禁止之后,也逐渐淡化下来。转眼就到了年底,秘书丞阮瑀阮元瑜因病辞世,年仅四十八岁。阮瑀乃当代著名的诗人、家,深得曹操宠信也算是曹操机要秘书之一因此曹操亲往致祭,百官亦不得不被迫去走个过场。是勋与阮瑀并无深交,但对方终究算是蔡邕的弟子,而自己与蔡邕之婿王粲素来交好,不可能不为他写上一篇祭文或者悼诗啊。
这回的诗并未抄袭,而乃是勋所独立创作的一方面肚子里的货色越掏越少,剩下的必须慎之又慎,不能再轻易趸出来啦;二则他与阮元瑜交情尔尔,即便依靠自己的能力写一篇平庸之作,也不会遭人鄙视。不过是勋由此而不禁想到了王粲……理论上王仲宣再过几年便会因疾疫而英年早逝,对他的丧事可不能随便糊弄啊……
只希望历史已经改变,王粲能够多活些年头吧终究他比自己还小着好几岁呢。
然后转过年来,魏朝的第一重臣、太宰荀攸荀公达也病倒了,曹操亲身前往荀府探视。荀攸趁机就说啦,臣已年近六旬。即便这回能得痊愈,估计也熬不了几年啦,恳请陛下放臣返回家乡颍阴养老。曹操婉言劝慰,荀攸却不肯改变主意,还说:
“臣料交、广必下。则刘备受削,其力愈弱,少可三五载,多不过十载,蜀中必可定也。今陛下鹰扬奋发,诸贤效命。臣驽钝之姿,已无可用也。陛下尚留臣何为?若有疑虑,可即问之,臣为陛下解。”你没什么地方可以用得着我啦,还是放我返乡吧倘若你还有什么想不通的。可以现在当面询问,我再最后帮你出出主意。
曹操闻言,自知无可再留,于是微蹙双眉,沉吟不语。荀攸说我知道了“陛下今所虑者,得非储位耶?”
曹操轻轻叹了一口气,即问荀攸:“设不用子修,尚可谁属耶?”
这时候曹操已经下了决断。打算废掉曹昂太子之位。话说前阵子谣言哄传,其后曹冲又把责任全都推到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逄纪身上,曹操乃可断定。纬氓之说曹昂向佛,及曹昂前往白马寺欲求出家,并非偶然事件,而是一桩有计划的阴谋。一般人父,得闻此事或可彻底原谅曹昂我儿子不是不学好,只是一时糊涂。落人陷阱,遭人陷害而已啊。
可是曹操并非一般人父。况且还是天子,他的想法又与旁人不同:儿子你可以自己走错了路。踏错了步,只要肯改,我都不会太过生气谁年轻的时候还不犯点儿错呢?但若是受人蒙蔽,为人所欺,那简直就不可原谅啦。你将来可是要继我大统,登极为君的,人君而受臣子欺瞒,这国家还能好得了吗?我曹氏还有未来吗?
身为守成之主,可以没什么本事,甚至道德也不必要过于高尚,但一定要能明察秋毫、洞悉奸谋,如此才能善善而用,恶恶而去,垂拱而天下治,也才能维持皇家权威,不被重臣架空。曹昂若是天真到了随时会踩陷阱的地步,我又岂能放心把江山交到他手上?
曹操为此而终于万分痛苦地确定了换马之意,只是一时间还难以决断,究竟换上哪个儿子为好,也担心曹昂一旦落马,将来的前途甚至性命都难以保障。所以他才假装没事儿人似的,暂时并未处分曹昂。
此番荀攸请求致仕,曹操便提出心中所虑,征询荀公达的意见要是我废了曹昂,那么立谁为储君才好呢?荀攸也不禁长叹一声:“社稷至重,不可托付非人也。然臣终非曹氏,不当言此。”曹操说没关系,你就把心里的想法老老实实告诉我好了,言者无罪,不管我接受不接受,都不会责难于你。
荀攸轻轻摇头:“臣不能言谁可也,然能言谁不可乃有三不可,陛下熟虑之……”
曹操虽然应允了荀攸致仕的请求,但暂时荀公达还必须呆在洛阳养病,哪儿都去不了。于是过了几天,曹操便召曹德、是勋前来,也跟他们商议同样的问题。曹德是他亲弟弟、是勋是他妹夫,理论上都是有资格掺和立储之事的当然啦,这是就普通人家而言,真正天家之事,恐怕越是亲近,越希望避嫌,最好可以三缄其口,彻底不语。除此二人外,曹操也不是没有别的亲戚了,比方说诸曹、夏侯,只是那些大多是武夫,不足以商议大事也。
果然曹操一问起来,是勋首先表态,说我不敢对此发表意见,而曹德则力保曹昂,希望曹操收回成命。曹操摆摆手,说这太子么,我是换定了,你们也不必再劝。至于再立谁为太子,主意当然由我来拿,但你们也应当发表一下意见,给我点儿启发“与卿等份属君臣,实为至亲,乃可无隐也,隐即不忠。”
你们对于此事不可能毫无想法啊,那么有想法又不肯禀明君主,便是不忠赶紧给我说!
为了“抛砖引玉”,他又把荀攸所言向二人合盘托出:“朕亦询之荀公达,公达乃云:‘不能言谁可也,然能言谁不可乃有三不可……’”
听皇帝这么一说,是勋、曹德也不禁感起兴趣来了,赶忙询问:“何谓三不可?”曹操乃转述道:“嫡子在庶不可立,儿辈在孙不可立,冠者在稚不可立。”
荀攸这“三不可”究竟是什么意思?首先他等于排除掉了曹冲的继承可能性,因为“嫡子在庶不可立”。曹操目前的嫡子,首先是曹昂,然后是卞皇后所生三子曹丕、曹彰、曹植。荀攸认为,嫡庶之别不可错也,除非那四个全都挂了,否则你不应当考虑别的儿子继位。
其次,“儿辈在孙不可立”,因为臣子们私下商议储君之事,有一种声音,是倘若嫡长子曹昂必然被废的话,不如立嫡孙曹髦继位吧。荀攸认为这是断然不可的,除非曹操你的儿子都死光了,否则不能考虑孙辈叔叔们真的会服侄子吗?
第三,“冠者在稚不可立”,国家思得长君,不要考虑未冠的少年。本年曹髦才十二岁,曹丕嫡子曹叡才十一岁,曹操其他的孙子,除了几个身份实在低微的以外,比这俩孩子也都要小,也跟“儿辈在孙不可立”相互呼应。此外,曹冲虽然已冠,但他行冠礼比较早,本年才刚十八,荀攸言下之意,比曹冲岁数大的哥哥们很多,按照古礼,上二十才算成年呢,十八岁仍为“稚”,不当受立也。
此前的谣言风波,使得曹操对曹冲也失了望,虽然并未向他人透露,但他的态度摆在那里,曹冲之失宠已是难以遮掩的秘密了,荀公达玲珑心窍,当然瞧得出来。所以荀攸虽道“不能言谁可也”,但他“言谁不可”,也等于把曹冲给排除在了储君备选之外。他的真实用意,是希望能够保全曹昂,倘若不成,那就从曹丕再往下排,还是按顺序来,如此才可保证政局的安稳,便有波澜,不至甚大也。
曹操当时听了荀攸的话,就想明白他的用意了,如今转述其言,曹德、是勋也皆心知肚明。二人不禁对视一眼,随即曹德就说:“太宰老成谋国,所言是也,然臣以为仍当宽宥子修。陛下春秋正盛,但严加督责,孰谓太子不可教也?”
曹操微微苦笑,说我跟荀攸一样,也快六十啦,怎么能说“春秋正盛”?我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确实还能活好几年,但能有十年吗?我自己不敢打包票啊。而且子修都已经三十有六了,人到中年,性格已经定型,恐怕是很难扭转过来的啦。说着话转向是勋:“宏辅以为若何?”
是勋心说看起来你废太子之心已定,连曹德都劝不回头,我再说什么也是无益再说我确实不打算扶保曹昂了可是换谁上来才好呢?按照荀攸的建议,那就只有丕、彰、植三人,无论按礼法长幼有序来算,或者论才能锉子里拔将军来算,都应当是曹丕为嗣的。只可惜曹丕身边围绕着太多世家子弟,我实在不甘心历史再走回老路上去呀……
你向我征求意见,问题我自己心中都还没有一个准数,又该怎么开口才好呢?要不,我再来搅搅浑水,然后请你自己拿主意?
想到这里,不禁眉头紧锁:“太宰之言,臣不敢苟同。”
曹操闻言倒是大感意外,心说难道是宏辅你还希望曹冲上位?或者想要让我传位给曹髦?嗯,听说那俩小子倒是经常去拜会你,你们之间的关系恐怕不一般哪。便即问道:“何谓也?可坦诚言之。”(未完待续)
ps:前几章犯了一个大错误:是复应该比是雪大一岁,他是哥哥,是雪是他妹妹而非姐姐……也不知道怎么脑袋就乱了……已修,请读者朋友们原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