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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风料峭,寒风渗骨。
鄂史茨一张脸青红混杂,他知道铁正话不多,可这种人素来不用多说什么,只会得到一个命令后坚定的执行。铁正虽说不知结果如何,可鄂史茨比迟施还是多些脑子,知道内有单飞这根尖锐的钉子、外有范氏精英虎视眈眈以硬弩包围,他带着手下贸然动手,胜算着实不多。
可脸上的血痕深刻,被人这般当众打脸,鄂史茨就这么退却着实心中不甘。就在这时,他身侧有人已道:“铁正,我倒觉得你所言差矣。”
众人望去,就见说话那人獐头鼠目,颌下一捧山羊胡撅起。
单飞一见这人的面相,感觉这种人多是属于狗头军师的那种,擅长胡搅蛮缠。
铁正冷冷的望着说话那人道:“都说车师国军师彭凑足智多谋,不知眼下又有何等阴谋诡计用在这里?”他径直点明了对方的身份,却是为向单飞介绍敌方的形势。
彭凑肃然道:“铁正,你又错了。我等本凭真心真情做事,知道这世上万事抬不过一个理字,今日正要讲些道理,何必定要弄到兵戎相见?”
他说话间连连摇头,大是不以为然的样子。
单飞知道真正心机狡诈之辈从来都是以邪使正,如此一来,正法亦会转邪,却很能蛊惑一批不明真相的围观群众。只有那些没脑子的纨绔才会叫嚣我爹是李刚、采用“杀敌八百、自伤一千”的坑爹战术。
从这种角度来讲,当初他单飞在许都遇到的夏侯衡、曹馥那些人还处于幼稚阶段,而眼前这个彭凑应是有些门道,这才画风一转就化解了眼前剑拔弩张,接着就会转讲歪理来转移众人视线,再伺机用阴招来求扭转局面。俗语所言的“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说的就是这种情况,因为君子释然、小人纠缠,君子从来以为事情过去就过去了,可小人却能用一生来找机会再起风浪。
单飞对于这种伎俩看得透彻,应对的方式倒是简单,我任你折腾,等时机成熟再来拆穿你,到时候想收拾你的人就不止我一个了。
他只是沉默的看着铁正,亦在暗中评估范氏、班氏真正的力量。他既然决定如何去做,就和考古发掘般做前期的准备,至于能干多大规模的买卖完全要看手上有多大的力量。
铁正比单飞还要沉默,看起来甚至懒得反问。
彭凑如说相声的没有捧哏接茬般,多少有些尴尬道:“这位单朋友方才也说了,做生意的讲求和气生财。班氏既然不能保证商队的利益,甚至还会让商队损失,商队的商人另谋出路无可厚非。偏偏这个朋友……”他伸手一指柱子,很是惋惜道:“这位朋友仗势凌人,明里大度,暗地计较,让商队众人敢怒不敢言。我龟兹国王子看不过眼,这才仗义执言,不想却被人施加暗算。天理昭昭,乾坤朗朗,可世上却真的没有讲道理的地方了吗?”
“你!”柱子面红耳赤的怒极难言。他是真性情的汉子,素来是要打就打,彭凑所言听起来很有道理,实则大有问题,但柱子一时间偏偏无从反驳。
单飞止住了柱子的冲动,知道彭凑这种方式无非是诡辩术罢了。也就是你和他讲道理、他和你耍流氓;你和他耍流氓、他和你讲法制……你跟他讲孔子,他跟你讲老子;你跟他讲老子,他跟你装孙子……
微笑不语,单飞还是望着铁正,他需要看看这些人面对这种奸诈应对的策略。
铁正冷漠道:“彭凑,你嘴瘸,可我眼睛不瞎。天理不是你的一张嘴,道理也不是你说讲就讲的。方才单公子说的就代表我等的意思,有人要走,我等会退钱;有人要留,我等亦会尽职完成自己的使命。你就算说下天来,出钱受累流汗流血的都是我们。你指手画脚的算个什么东西?”
彭凑怔住,不想这看似木讷的人言辞亦是犀利。
窦比见状不利,一旁喝道:“那我等眼下要走,你等何时退钱?”他话音落,成方亦带着不少商人跟着道:“不错,我等急于用钱……”
“哗”的声响!
那些商人不等说完,外围传来金属鸣撞的声音。众人扭头向外望去,就看闪开的人群处有金光闪烁,一堆铜钱堆积在地闪着金冷的光芒。
铁正冷冷道:“现在就可退钱。想走的拿钱走人,我等不会阻拦!”
众人都是咽了口唾沫,就算鄂史茨、迟施两个王子都是有些异样,他们见多了珠宝金玉,但让他们蓦地从身上拿出这么一大笔钱来还是力不能及。彭凑狡猾多端,见状更是微凛,意识到事发突然,铁正这批人却是有备而来。
窦比知道已和班氏撕破脸皮,再无缓冲的余地,叫嚷道:“既然如此,我等还客气什么?”他倒是言出力行,带着几个兄弟走到钱堆前伸手过去,柱子还要算计什么,铁正制止道:“他们交了多少费用,如数还给他们。”
成方等人见窦比拿了钱,不由吞咽着口水,带着一波商人出队领钱,一时间商队哗啦啦的走出三分之一左右的商人。
窦比满是喜意,忽悠剩下的商人道:“你们还等什么?有钱拿的事情难道不做?你们若是错过了今天,只怕再没有这好的机会。”
众人更是意动。
柱子等人暗自焦急,心痛赔钱的时候更恼怒这些人不仗义。
老者李元上前一步,突然回转身来望着单飞道:“看来班氏真的遇到些困难,不然绝不会做这种赔本的生意?”
单飞微笑道:“我等实在有难言之隐。”
李元感慨道:“可班氏遇到这般困难却是独自抗了下来,仍旧不让保护的商队受损,这种事情,老夫真的许久没有见过。怪不得西域各国分分合合多年,唯独班氏行走西域百余年不衰,老夫今天终于明白因为什么。”
环望诸多犹豫的商人,李元一字字道:“班氏能在西域百余年不朽,本是因为‘仁义’二字!”
众商人缓缓点头。
柱子等人精神振作。
“仁义值几个钱?”窦比见本来要离去的商人有了迟疑,恨不得干掉李元,气急败坏道。
李元肃然道:“对你这种人来说,仁义或许根本一文不名,但再过百年,天地间能记取存在的绝不是你拿到手上的金钱。”
窦比冷哼一声,还是忍住了冲动。他不是为了什么仁义,而是因为看到柱子等人冰冷的目光,知道一言不合甚至会有性命之忧。
“班氏仁义,我等和班氏交往多年,难道就会只顾财物,不顾道义?”李元望着一帮商贾,沉声道:“眼下班氏有些难处,岂不正是我等应该回馈班氏之时?”
那些商人纷纷道:“李老丈说的不错,班氏既然有难处,我等就应体谅他们的难处。这些人出生入死的保护我等,我等如今拿钱走人实在过意不去。”
更有人道:“班氏有难,大家本应同舟共济。我等虽是商人,但真做不出过河拆桥的卑劣行径。单公子,烦劳你对班老爹说一声,我们愿和其同进同退,还请其莫要焦虑。”
众人你言我语的,柱子等人闻言已缓缓松开握紧的拳头,鼻梁酸涩。
窦比、成方等人却是脸色难看。
鄂史茨冷冷笑道:“那好,你等就同进同退在楼兰等死好了。”
单飞心中微动。
鄂史茨已扬声道:“离开班氏商队要去扜泥城的商人,车师国会分文不收的保护。明日启程,要去的抓紧跟随。”
他知道在这里暂时无法讨好,恶狠狠的再望了单飞一眼,调转马头离去。迟施一直犹豫难决,见状还想和单飞商量一二,不过见单飞并未看他,还是讨好的跟在鄂史茨的身后。
窦比、成方等人振臂一挥,鼓动声势道:“多谢鄂史茨王子的恩德。这般好事,傻的才会不去。”先前那些拿了金钱的商贾知道难有路选,讪讪的离去。
铁正神色冷峻,等转望向李元时,这才露出丝温暖,“李老丈,我等不会让你们后悔今日的选择。今日之事,还要多谢李老丈的仗义。”
李元连道客气。
铁正低声吩咐了柱子几句,让其安抚剩下的商队。走到单飞的身边,铁正恭敬道:“单兄,请跟我来。”
他带单飞穿街走巷,到了处不起眼的庭院前推门而入,范乡赫然正在堂中。望见单飞前来,范乡微笑道:“孔子有云——欲速,则不达;见小利,则大事不成。单兄弟舍小利观人心,实乃真正成大事之人。”
单飞对范乡亦是心中敬佩,无论铁正的及时赶到、还是那早有准备的金钱都表明范乡早将商队的变数考虑其中。众人如今需要的是齐心协力,大浪淘金下必须要先去除泥沙。
“范兄又有新的消息?”单飞知晓铁正出手解决问题是次要,和范乡聚此才是真正大计的开始。
范乡神色微肃道:“不是新消息,不久前愚兄就已知晓,却一直未向单兄弟提及。根据愚兄的消息,龟兹有移兵南向楼兰的迹象。”
单飞目光微闪,“这么说,鄂史茨可能就是龟兹的先遣部队,他此次蓄意针对班氏,可能是得到龟兹王的示意?”
铁正本如铁板般冰冷,闻言终于露出惊赞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