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丘真午晃了晃脑袋,霎时恢复了清明,脸色变得无比难看,他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
“巫魂!”
黑衣女子偏着头,好似不解地问道:“你在说我么?”
丘真午脑中又是一旋,仓皇猛咬舌尖,这功夫已是惊出一身冷汗。大喝一声,跃上石屋,手中短刀卷起漫天清光罩向那女子。
黑衣女子幻起道道残影,丘真午扑了个空,扭头见那女子现身在另一间石屋顶上,柔荑轻舒,向他遥遥招手。
“到我这里来!”她轻笑一声,声如银铃。
丘真午还未动作,只觉体内气息一荡,胸前浅伤忽然暴绽开来,一道血箭喷射而出。丘真午见状大骇,怒喝一声,“鬼祟!”忙不迭提气压住伤势,心中已是忌惮万分。
黑衣女子见他如此,微嗔道:“不与你玩了!”化为一道黑烟没了踪迹。丘真午浓眉紧皱,一双利目四下扫视,却怎么也找不见她的踪迹,手中短刀不由握得更紧。身侧传来一声大喝,山鲁持刀掼至,丘真午侧身避过,山鲁掩攻不止,二人顷刻间连拆数招,丘真午一副心神依然紧紧提防着那神秘莫测的女子。
二人斗不数合,丘真午心中警兆忽现,疾偏头闪避,一只骨笛悄无声息刺了个空。黑衣女子于他身后现出身形来,见一击不中,悠悠一叹,又散作漫天烟尘。丘真午未被骨笛刺中,倒被那一声轻叹激得心中一郁,不由得暗呼邪门。
如此厮杀良久,山鲁死死缠住丘真午,黑衣女子不时现身突施偷袭,端的是险象环生,丘真午不知不觉间已汗透重衣,心道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当下不再管那女子,一味强攻山鲁。
山鲁非是丘真午正面之敌,不几合便被击翻在地,亏得那黑衣女子及时现身,将丘真午牵制住,才逃脱一劫。丘真午意气一振,大笑连连,正所谓攻敌所必救,他信手迫退那女子,手中刀仍取山鲁。
黑衣女子显然十分着意山鲁,此时顾不得隐匿行藏,扑身上来掩攻丘真午。丘真午拿住了个中关节,哂道:“不过如此!”反扔下黑衣女子不顾,全力攻杀山鲁。山鲁疲于抵抗,眨眼间连中数刀,手足被割开几道口子。
黑衣女子惊呼一声,“大伯!”挥手幻出漫天石雨,打得丘真午连连闪避,为山鲁挣得喘息之机。丘真午一身狼狈,冷厉道:“原来图腾在你这娘皮身上!”陡发一道火线,直射女子面门。
山鲁惊呼:“音音小心!”
那黑衣女子竟是山音,施放石雨显然消耗巨大,此时她一身气息不稳,哪里避得开这道火线。千钧一发之际,一道人影自斜刺里窜出,猛地将山音扑倒,那人惨呼一声,背上仍被火线燎中,忙不迭就地一滚,扑灭火势。
“阿岷,你来作甚!”山音看清来人,急道。
山岷并不搭话,后退半步,不让山音看见自己背上一片焦黑。
层出不迭的变故让丘真午恼火不已,他已下定决心要速战速决,当下顿足闪身,仍自取向山鲁。山鲁缓得一口气,堪堪持盾与之相抗。山岷掣出一柄骨刀,纵身去削丘真午脖颈,丘真午恼他已极,信手一掌蕴含锋锐劲气,便要取其性命。
便在此时,笛声忽起,其声喑喑咽咽,丘真午体内真气一窒,这一掌便散了真气,山岷一刀猛削,势如破竹,登时断其四指。丘真午痛嘶连连,掣起一腿将山岷踢出老远。山岷滚落在地,自怀里掉出一面拨浪鼓来,咚咚响了两声,山岷喷出一道血箭,昏厥过去,那血箭恰好扑在鼓上。
骤闻鼓声,丘真午只觉心中烦乱不已,便连断指处也不能让他觉得疼痛。此番怪事连连,每每惊心动魄,远非常理之能及。似烈山这等偏远小部,不仅定寰好手迭出,便连上等兵器也不止一柄,着实令人捉摸不透。
思及此处便有脱身之意,当下拔足便走,岂料一反身,山鲁不知何时已欺近身后,一柄长刀陡然掼进他肋间。丘真午闷哼一声,一掌击飞山鲁,只觉腰间一阵虚乏,低头看去,血流汨汨,顺着大腿染了一地。丘真午眼前一花,跪坐在地,兀自有些不信,口中喃喃道:“我丘真午堂堂定寰圆满,怎会折在这里?”
山音闪身其后,一手呈爪状取其天灵盖。丘真午脑中一黑,仆地气绝。
何瑁率众于寨外等候得久,不由得心急如焚,按理说丘真午一入寨中,不说无人能挡,也该早早取了寨门,怎地这么久了无声无息。
寨墙上忽然传来一阵欢呼,何瑁眼皮一跳,便见山奎遥遥向他一指,劈手扔过来圆滚滚一个物件。何瑁探手拿在手里,定睛看去,不是丘真午的头颅又是何物?惊得他亡魂皆冒,失手跌在地上。
烈山勇士们哄笑连连,山奎高呼道:“何瑁匹夫,还不快滚!”
何瑁脸色连变,恨声道:“尔等竟杀了豢羊丘氏的大人!就等着被灭族吧!”说罢忍着腥臭,捡起头颅,拨转羊头率队绝尘离去。
回浪川,一骑飞至,滚鞍落地,足下生风奔进华帐里。不多时,何恕与一半百老者缓步踱出,走到烈山众人前,何恕厉声呼道:“烈山的寨子已被攻克,尔等还不投降!”
烈山众人闻言,尽皆惊骇莫名,山熊怒道:“莫听那老狗胡言乱语,俺们的寨子好好的!”
那半百老者讥嘲道:“老夫黎重,忝为丛黎族长,好教尔等得知,黎琅奉命骗开你烈山寨门,我丛黎望河二部精锐早已伺在一旁,以你烈山那点留守丁壮,能济得什么事?”
山熊闻言如遭晴天霹雳,一张脸登时涨得通红,仰天厉啸连声,骂道:“黎琅小儿,俺誓要把你千刀万剐!”
何恕进逼道:“还不速速缴械,阿熊你莫要自误!”
山熊怒气冲霄,虎目赤红,厉道:“老狗!何不纳上头来!”一个纵身欺近何恕,何恕惊慌失措,一把捉住黎重,扔在山熊怀里。山熊管他是谁,劈手拿住,使劲一拧,黎重惨呼一声,一颗头颅被生生摘下,颈中热血喷射而出,染了山熊满身。
周遭人群惊叫迭起,人人争相避走,顿时乱作一团。何恕被几名族中勇士掩在身后,兀自高声叫道:“山陟,还不拿下此獠,非要让烈山万劫不复么!”
烈山众人被困在中央,此时奋力向外冲突,四周尽是持矛猛士,不时有族人惨叫着被刺透躯干。山陟双目紧闭,现出挣扎神色,何恕高声再呼,山陟双目陡睁,一个箭步欺近山熊身后,手中利刃已然贯体而入。
山熊腰后吃痛,扭身捉住山陟,恨声问道:“为什么!”
山陟双目游离,不敢与之逼视,山熊连声质问,山陟恼羞成怒,拔出刀来,再猛刺几处,切齿道:“不为什么!我也是为了烈山!”
山熊两手捉住山陟一撕,却没有了力气,脚下一软,栽在他怀里,口中汨汨鼓着鲜血,似乎说着什么,一双虎目死死盯着山陟。
何恕见状,急忙高声唤道:“山熊已死,尔等还要顽抗么!”
山陟被山熊抱得死死的,他不敢低头去看山熊双目,振着嗓子道:“兄弟们,咱们得为族人们考虑考虑!”
一个族人啐了他一脸口水,山陟埋头忍受,另一个族人劈手一个巴掌,打得他站立不稳,仆在地上,其余族人上前摘下挂在山陟身上的山熊,见他兀自圆睁双目,仿佛鲜活一般,一群男人拥在一处,呜呜痛哭。
山陟坐在地上,怔怔地出神,何恕上来扶起他,笑盈盈道:“唾面之辱算得什么,来日你做了烈山族长,自有风光之时!”
山陟挣脱手臂,道:“族长不族长的我不管,烈山的图腾必须交于我!”。何恕双目微闪,温声细语道:“这个自然!这个自然!来,与叔入帐去,叔为你引荐豢羊部的贵人!”
此时已近黄昏,金色的阳光洒在潋滟的水波上,将无垠碧草尽皆染作富丽堂皇。婚礼即将开始,有丛黎人伏在黎重尸身上隐隐啜泣,而盛装的望河男女则视若无睹,走到花帐前,载歌载舞起来,似乎人人都在欢歌,望河盛世的到来。
入夜时分,烈山寨墙上灯火通明,近倍的丁壮来回巡视。半山腰上,众族老正争吵不休。
山鲁此时已卸去兽甲,气息奄奄地倚在一张交椅里,侧耳听得众族老们各执一词,指斥不休,仿佛无数只鸟雀争鸣,不由得心中烦闷,劈手取过一盏酒,仰头便饮。一只素手从旁按住,山鲁叹一口气,放下酒盏。目及少女愁容,出言宽慰道:“音音勿虑,你阿爹他定然无恙!”
山音恹恹一笑,并不言语。
山道上,山猪满身裹着白布,足不沾地地望半山赶去。他昏睡了一个下午,这功夫才苏醒。甫一醒来便问少羽何在,旁人连连摇头。山猪心道不好,疾奔上山来打探。
山猪浑身是伤,此时更有多处崩裂,兀自浑然未觉。一阵夜风拂过,山猪埋头上行,一股脑撞在一人怀里。仰头看去,只见一袭白衣胜雪,满头皓发披肩,山猪一张口张得老大,失声叫道。
“承…承泽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