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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一个城池都会有一处勾栏,越是到了灯火通明的时刻,里面便越是热闹。人的天性,与贪婪在这里交织,这里是无数故事的起点,也是终点
欧阳情是一个很有名的女人,或者说,很有名的风尘女子。怡情院里的花牌上,第一个名字就是她。
据说她最大的本事,就是对什么人都一样,不管你是和尚也好,是秃子也好,只要你有钱,她就会把你当做世界上最可爱的人。这行的,只要有这一样本事,就已足够。
何况她长得又的确不丑,白生生的脸,乌油油的头发笑起来脸上边挂着一个酒涡,一双眼睛总是笑眯眯的看着你,让你觉得无论花多少银子在她身上,都一点也不冤枉。
她的房间里面每天都有不同的人进来,但今天,却最是奇怪。
因为这个房间里除了欧阳情之外,居然还有三个人,一个和尚,圆圆的光头,没多少头发,再擦亮一点,活就是冬瓜。
一个女人,手持长剑,英气逼人,但此时一双剑眉却紧紧的锁在一起。似乎这天底下最痛苦的事情,就发生在她身上。
一只小鸡,长的有些帅,同时有着四条眉毛的陆小鸡。他和欧阳情静静的坐在桌子两旁,欧阳情倒一杯酒,陆小鸡就喝一杯,好像欧阳情酒壶里的酒永远不会倒完,而陆小鸡的肚子也永远不会被填满一般。
和尚的眼睛一直直溜溜的转个不停,一会儿停在欧阳情的身上,一会儿又停在了陆小凤手中的酒杯上。若非他此时已经被捆成一个大粽子,只怕他此时已经急不可耐的要扑出去了。
“老实和尚,人家都说你是天底下最老实的和尚,可是居然也会给人家捉到这里来。哎,你让我怎么说你”
欧阳情的酒壶里自然不可能有无穷无尽的酒,而陆小凤的肚子,同样也不可能永远填不饱。一个人若是吃饱喝足,便难免喜欢说说话,而此时,恰好陆小凤认为,老实和尚就是最佳的人选。
“和尚自然是老实的,和尚如果不老实,又怎么会老老实实的被人捉到这里,阿弥陀佛”
“老实,别装了,你要是真的老实,就绝不会值五十万两银子了”
陆小凤说完,忽然看了看窗外,然而,半晌之后,那里却依旧空空如也。
“支”
门忽然开了,一身白衣胜雪,一柄长剑凛冽,那是西门吹雪。
“西门吹雪,你终于来了”
西门吹雪缓缓走进,他的目光在陆小凤身上停留片刻之后,忽然已落到了孙秀青的身上。
“我实在想不通,这种时候,你居然还敢将孙姑娘不,是西门夫人带到这里来,你是怎么想的”
西门吹雪此时却没有回答陆小凤,他只是缓缓走到孙秀青的身前,开口说道:“我带你回家”
“嗯。”
除了轻轻一个点头,孙秀青没有任何其它的动作。
西门吹雪忽然笑了,几乎没有人见过他笑,但你若是有幸见到,就会发现西门吹雪的笑容好似春风吹过大地一般温和。
陆小凤跟着西门吹雪和孙秀青二人一同离开,这本就是说好的事情。至于老实和尚,他面对的,只有欧阳情那淡淡的笑容和大门关上之后覆盖全身的阴影。
西门吹雪的目的地是间糕饼店,四开间的门面,门上雕着极精致的花纹,金宇招睡上写着三个斗大的宇,“合芳斋。”
“这是家字号很老的糕饼店,用的人却全是我以前的老家人。”西门吹雪面有得意之色,“你有没有想到我会做糕饼店的老板。”
“没有。”西门吹雪微笑道:“所以你们就算找遍九城,也找不到我的。”
陆小凤承认,“就算打破我的头,我也找不到。
西门吹雪道:“你已知道我为何要这么样做”
陆小凤笑道:“我知道,所以我不但要喝你的喜酒,还要等吃你的红蛋。”
西门吹雪的笑容中却也有了阴影,沉默了很久,才缓缓道:“我找你,只因为我有件事要你替我做,”
陆小凤道:“不管你要我做什么事,都只管说,毕竟,你是我的朋友。”
朋友这个词,确实太轻,也太重。
“我要你明天陪我到紫禁城去。”西门吹雪的双手都已握紧,“我若不幸败了,我要你把我的尸体带回这里来。”
陆小凤笑得已勉强,道:“纵然败了,也并不一定非死不可的。”
西门吹雪道:“战败了,只有死”
他脸上的表情又变得冷酷而骄傲,他可以接受死亡,却不能接受失败
但陆小凤却忽然迟疑了,下一刻,他叹了一口气说道:“我本来总认为你不是人,是一种半疯半痴的神,可是你现在却已有了人性。你知道,这对于你来说,绝不是一件好事”
西门吹雪看着已经消失在门里的孙秀青的背影,叹了一口气说道:“你放心,我心中已有决断。明晚,我等你”
西门吹雪一步步走进糕饼店,陆小凤没有跟上去,他已隐约猜测到了什么。也许,这是孙秀青最后的一点幸福,最后的一晚幸福。
“明天晚上,我会和叶孤城决斗”
“我知道,我在这里等你”
“无论我能否成功,我可能都不会回来了。”
“我知道,这一点你早已和我说过,我也早已猜到会有这么一天。只不过,他来的有些早”
“你后悔吗”
“我不后悔,过去没有,现在没有,将来也没有我喜欢你,也许,这就是上辈子我欠你的吧”
“是吗如果有下辈子,我一定还给你”
“我等着”
红灯闪烁,柔情似水,佳期如梦。灯灭,一夜过去,清晨的阳光带来了拂晓的信号。
西门吹雪独自从糕饼店走出,他的脸上已没有了任何表情,他的眼神也早已失去了往日之中的一切情绪。好似一尊活过来的雕塑一般,除了他自己,这世上已经没有什么东西可以改变他。
神有了感情而堕为凡人,而凡人褪去感情之后,便再次化身为神西门吹雪大步向前,他已无所畏惧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