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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海外围防御体系尚未完全建立起来,像楚云升以前看到的金陵城防御塔之类的建筑物基本都还没有,可能与时间尚且来不及有关,也可能与忙于应付城市内部存在的诸多空间入口有关,只是存在一些相隔不远的军事工事——依据民房建筑的火力点以及绕城挖开的隔离壕沟,之间以各种栅栏与铁丝网相互连接,形成一圈简陋的隔离带。
工事外围挤满了来自华东各地的难民,操持着各种地方口音,或恳求,或谩骂,推推搡搡间,乱成了一锅粥,为得只是获得进入城市的机会。
此刻大灾害指挥部的那些头头脑脑们只怕把楚云升恨之入骨了,城中本就人多,有限的生存资源本就极度紧张,又从南京等附近城市撤退入一大批市民,整座城市都在超负荷运转,宋子淮坚持发出那条有关上海幸存区信息的广播,便成了压垮这座城市的最后一根稻草,黑暗降临后,自发组织而来的巨量难民陆续呈加速驱使涌来,几乎挤爆了城区的各个角落,远超城市生存警戒线十倍以上!
在楚云升当初的记忆中,黑暗降临后,没有预警,没有备案,大家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将会发什么,上至政府军队下至黎明百姓都是仓促应阵,走一步看一步,等到虫子与其他生物形成大规模入侵,死掉的人不计其数,才意识到不妙,之后,再能逃往重点城市的人数也就少得可怜,楚云升所亲历的那场大撤退大逃亡,最终活着达到目的地的不足千、万分之一,绝大大数人永远地留在了黑暗之中。
而今情况却变了,政府与军队提前在上海布阵,收到消息的老百姓也不再坐在家中等死。虫子与怪物们尚未形成大规模前,人们便疯狂涌入上海这座华东最大的城市,寻找生存的机会。
然而,等待他们的现实并不如想象中的美好。一旦人口数量远超一座城市可承受的生存资源,不用虫子的进攻,城市内部资源的争夺很快就能产生更大的灾难。
就如外围的这些栅栏与防御网,弱不禁风到一两只虫子就能将它冲垮,它真正的目的或者说用途,实际上不是为了防御来自城市外于黑暗深处出没的各种食人怪物,而是仍在持续增加的难民。
栅栏防御网建成后。再想要进入已是人满为患的城市,就必须要一张进入准许证!
否则谁也进不去。
只是一个城市外围的进入准许,便已经成为了一种资源,而且还是最为宝贵的资源,没有它,后面的一切生存资源都无从谈起,在壕沟栅栏前,生命的尊严被所有人所有事肆意践踏着。渐渐消失不见,任何东西一旦多到多余的程度,价值便急速贬值。哪怕是生命也不例外。
一张进入准许证,成了工事外围所有难民极度渴望的东西。他们一边痛恨不公平的上层,大骂政策的制定者绝八代的同时,却又无时不刻地嫉妒里面的人,羡慕拿到准许证的难民,但终究没人敢强闯那道隔离带,黑洞洞的枪口从前几天开始便真的会打出子弹的!
政府和军方派来协调的人一再声称城市里目前也不是安全的,武装部队正在清扫城区中的虫子与怪物,里面的危险与外面也差不了太多,希望大家能够理解。不愿意离开的可以在外围就地扎营,政府方面会尽力解决一部分物资问题,至于什么时候可以进入,便没有了下文,要么语焉不详,要么避而不答。等待通知之类。
工事外的难民们自然不相信这样的解释,更有人直叱为最可笑的谎言,但又能怎么办呢?城市里面虫子与怪物的清理进程没办法证实,但人满为患却是事实,偶尔还有在里面饿得受不了的人跑出来寻找机会,便是最有力的证明。
无奈之下,大多数人顺着外围空屋驻扎下来,每天都要和城防军闹上一阵子,争取进入城市的机会,期望好运降临在自己的头顶上,尤其是当有人被放进去的时候,更是群情激奋,流血事件每天都在城防线不同的位置上演,时代发展至今日,公平公正已深入人心,“凭什么他能进去我就不能?”便是眼下的最大冲突点。
当然更多的人一面随着大流在闹在骂,摆出一副和所有难民众志成城、共进共退的样子,一面暗中打着自己的小算盘,通过各种渠道联系里面认识的人,找关系走门路,一有机会,便随时准备“偷渡”进去,其他人?先管好自己吧!
形势的发展和楚云升的记忆如同经过了一条分叉口的河流,从这里,开始奔向了不同的未来。
当楚云升站在栅栏外也是进不去的,匿名硬闯还不如乔装,起码觉醒人是可以进去的,又或者悄悄潜伏进去,以他目前闪电般的速度,面对城防军漫长的防线,抓住机会总可以轻松做到,实际上,以前他也是这么做的,悄悄的进去,悄悄的潜伏,冰雪城、蜀都都是这样。
但这一次,他不准备这么做,不躲也不藏,他要大摇大摆地进去!
就是要清清楚楚地再次告诉城里的头头脑脑们——城外谣言没有错,楚云升的确还活着,而且已经进来了!
虽然只要二元天第一层的境界,然而楚云升的心态和以往历次都完全不同。
他已经不在乎古书的泄露,也不再害怕亲人遭受威胁,更不畏惧城里的军事力量,正如南京幸存下来的人所说,他就是一柄剑,或许未必能够悬于苍天,但锋芒业已毕露,藏着掖着,反而小家子气,不如让它光芒四射!
但如果仅仅是这样,以楚云升敬小慎微的习惯与性格,或许仍然会采取暗中进入的办法,躲在暗处先观察一翻,谁可用、谁不可用,谁可杀、谁可以不杀,谁掌权、谁不掌权等等,弄清楚一片抹黑、于坚也说不清楚的高层动向。然后再采取按部就班的行动,达到原先计划中的目的。
然而经过与大脑袋相遇相战,触悟了楚云升很多地方,不仅有战斗。还有其他方面。
大脑袋一败涂地的例子就在眼前,明明比他强大很多,却仅仅只是让自己喘过了一口气,便是身死绝地的下场。
现如今,经过城外造势,伤势恢复,战备充盈。他正处于强势之中,若不趁此良机如利剑般出鞘,时间一延,锐气一过,再让城里的头头脑脑们喘过气来,便又是被动了。
城防栅栏顺着外环公路建立,围绕一圈,只护住城市主市区。其他郊区城镇早已顾不上了,即便是这样,楚云升也料定。一旦大规模开战,肯定很快就会向收缩,中环甚至是内环,才是真正的防御核心。
入口检查站每隔一公里才有一个,上空大灯照亮,两边垒实沙包,诸多武器一字排开,且有一辆坦克停在入口内不远的地方,黑洞洞的炮口冷冰冰地挑向天空。
天气很寒冷,摸到哪里都是一处冰凉。灯光似也被冰冻住,照在笔直竖立的大楼侧面,更显得峭立冷峻。
17号站前挤满了人群,有新到的,也有来过好几次仍不放弃的,在工作人员的“协助”下。排起乱糟糟的队伍,拥堵在入口水泥马路上。
“让我进去!我老丈人家就在里面,你们凭什么不我进去?”
“我叫黄肯,和你们说过多少次了,我是上个月出差出的城,单位就在里面,这是证明,你就看看吧。”
“我是金华市政府的,和你们市局的张四封局长是同学,我要打电话!什么,没电话,好,小伙子,你先让我进去,我带你去见他,让他给你证明,我保证给你……证件?我不是说丢了吗?”
“我是……”
“我,我……”
一张不长的桌子前,轮到的人一个个激动又迫切地挥舞着拳头,飞溅着吐沫星,恨不得将桌子背后的那名带着眼镜的瘦瘦年轻人给宰了。
但更多的是巴结奉承,只希望他能开恩让自己和家人能够过去
谁只那年轻人始终冷哼一声,拍着桌子,目无表情,头也不抬地说道:“下一个!”
开恩?开什么玩笑,上面一天就给他30个名额限度,除了开后门的,惹不起的,真正他能掌控的也只有1到2个的样子,没有足够的好处,焉能让你们进来?
起初他被调到这里,很是郁闷了一阵子,毕竟距离城外太近,危险系数直线上升,弄不好就把小命丢在这了,可来了之后没多久,全市就开始实行临时措施,限制人口涌入,他手中的权利忽然间变得炙手可热,说是主宰城外那些难民的命运也不为过!
每天给悄悄给他老爹老妈送礼的人多得可以组成一个连的编制,都眼巴巴地求他帮忙,那礼是要多重有多重,只求他能收下。但即便这样,那些礼他也未必能看得上眼,实在是太多了,多得都挑花了眼,前两天还有一个长得不错的小姑娘,为了求他把父母弄进来,急切中甚至愿意和他睡一晚……
就凭老丈人,就凭一个单位的证明,就凭空口白牙的自称领导,就想拿到“进入准许证”?做梦吧!
他鄙夷地想着,将上一个人的登记资料随手丢在一边,看也不再看一眼,这些程序不过是按照上面要求做做样子而已,然后重新抽出一张空白的登记纸,却没见有人上前,正有些诧异,又准备拍桌子,陡然间心中一悸,觉得有些异样,人群好像突然安静了下来,十分的不正常。
他推了推眼镜,皱眉抬起头,镜片中映射出一道来自黑暗中的长虹,犹如一道火云袭来,凌空掠走,不到片刻的功夫便近在眼前。
“怪物!开枪,开枪啊!”
年轻人惊叫起来,惊惧地从椅子上腾地站起来,接连后退,差点跌倒在地上。
士兵们的反应很快,类似的事情这些天经历过很多次,见到那道影子,不用年轻人说,他们也飞快地举起枪口,一同开火,呼啸的子弹拖曳着一道道闪光,射向寒冷的夜空。
眼见子弹就要射中红云,便见刀光一闪,于空中纵横捭阖,撞上子弹乒乒作响,下一刻,那道红云咻地一声,穿过弹群,径直落在17号入口处,萧萧站住。
“原来是个人。”
“好像是觉醒人。”
“好厉害,连子弹都不怕!”
“好像,好像,我前两天看见过……”
人群中窃窃私语,似乎有人猜到了什么,看着那柄冒着慑人烈焰的寒刀插入刀鞘,自觉推开一段距离。
“谁是这里的负责人?”
来人正是楚云升,看向军方的士兵们,开口问道。
“我是,请问先生?”
戴着眼镜的年轻人哆哆嗦嗦地从桌子底下爬出来,面带讨好的笑容回答道,觉醒人虽不多,但也不是每个都值得他如此羡慕,刚才的那一刀却是不同,此人绝非寻常的觉醒人,若能巴结上,有百利而无一害啊。
楚云升转头看了他一眼,继续问道:“你是哪个部队的?军职是什么?”
年轻人吸了一口气,抚平衣角,努力镇定下来,恭敬道:“我不是部队的人,我是政府——”
楚云升冷哼一声,竟没让他说下去,立即打断他道:“不是部队的人你站出来干什么?”说完,面相持枪的士兵道:“叫你们军官出来。”
“我是排长。”既然是来找军方的,士兵中走出一人,一杠一星,看起来是个少尉排长,身材高大,略显威状。
楚云升从物纳符里将方柏潇给他的文件丢在那名排长手里,说道:“文件里面写了我的身份,马上向军部汇报,告诉师师长方柏潇,我在城里等他。”
那排长接过文件,看了一眼,脸色剧变,如同见了鬼一般,手里一哆嗦,结结巴巴想说什么,却见楚云升嗖地一声,化作一道红云,消失在黑暗之中。
“张排长,那人是谁啊?”戴眼镜的年轻人被楚云升呵斥了一声,却不敢露出不满,再见张排长震惊的脸色,便意识到此人来头一定极大。
但他没想到一向和他称兄道弟的张排长竟然一把收起文件,生怕他看见一般疏远,招呼也不打一声,急急忙忙地爬上一辆军车,一溜烟地驶入市区。
年轻人呆了呆,脑袋急转,灵光一闪,知道自己机会来了,不管是谁,能让军方如此紧张的,必然是不得了的大事,当下那里还顾得上做样子的登记工作,赶紧向上面汇报才是大功一件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