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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在说什么?”尼根不耐烦道,“血腥味,你以为自己是狗吗?”
这家伙到底在胡诌些什么,怎么都不像是精神正常的样子——语气中带着些许轻挑和戏谑,一般人哪会跟首次遇见的陌生人这么讲话。
如果是平时,他还有兴趣陪对方玩玩,但如今从沉池湾脱身才是当务之急,对付傻子的最好方法就是让她彻底闭嘴。
尼根加重了手腕的力气,以向长兄传达自己的想法。
可后者仍没有松开,“我觉得……你大概搞错了。这里曾是海港,杀鱼和晾鱼都不是什么稀罕事。”
“人血和鱼腥味的区别,大概就跟天和地的差别那么大。”女子不为所动道,“若是只有一种气味,还可以用伤口来解释,不过你们身上的血腥味实在太多太杂,让人想忽略都难。有些很陈旧,大概相隔数月之久,而有些则很新,最多就在两三天之前——它们此刻正从你们的衣服下,源源不断地散发出来。”
衣服下?
尼根不由得一愣。
对于大部分骑士而言,一套轻便而结实的盔甲绝对是最宝贵的财产,精心保养的话往往能传承好几代,莫瑞家族亦是如此。他们放弃了永冬那块荒凉的土地,却没有丢下盔甲和武器。
为了不被人注意到,两人在外面罩上了宽大的外套和长袍,反正是冬天,穿得多厚实都不稀奇。直到杀人取乐时,他们才会轻装上阵——除开这样做行动更灵活外,也不用担心溅出的鲜血弄脏衣服,事后只要稍加擦拭,就能令盔甲恢复光洁,同时浸润的油脂还能起到养护作用。
不过这本应该是谁都无法发现的事情,对方怎么可能知道?
难道……她真是靠鼻子闻出来的?
尼根心里猛地涌起了一阵不安。
也就在同时,按住他的手忽然松开了。
他只看到眼前一晃,塔罗斯的身影已冲到了女子面前——长兄没有拔出武器,对于久经锻炼的人来说,拳掌、关节足可致人于死地。
这一击的速度完全称得上快若电光,从迈步到出手不过眨眼,如果目标换作自己,恐怕也很难反应过来。
单论能力和技巧,长兄绝对是永冬排得上号的骑士。
不管对方是傻子、疯子还是真的嗅觉异于常人,现在都已是个死人。
然而喉骨被捏碎的声音并没有传来,他只听到了“蓬”的两声轻响。
女子抬起手肘,将抓向她喉咙的铁臂撬飞,接着又单掌接下了塔罗斯的左拳直击——
尼根的眼睛差点脱框而出!
这怎么可能?
先不论搏杀技巧,光是男女在力量上的差距,就足以决定一切,更何况长兄本就以力气大见长,被人单手接招还是首次见到!
转瞬间,两人又交手了数次,但塔罗斯始终没能将对手一击毙命。再次分开时,他终于撕下身上的长袍,拔出了贴身的短剑。
“弟弟,一起!”
这声低呼中,竟夹杂着一些急促。
尼根这才意识到,身为骑士的哥哥,此刻已做出了仅凭一人之力无法轻取对方的判断。
“你到底是谁?”他咬牙拔出匕首,弯腰立于塔罗斯身侧。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们似乎并不是普通的逃难者——那么就有必要好好解释下,你们说谎的理由了。”女子摊开双手,仿佛在表示空手也毫无问题,“现在投降的话,或许还能少吃些苦头。不过杀人是重罪,根据灰堡律法,一旦确认你们身上的鲜血来自无辜者,结局无论如何都只有死路一条。”
这家伙……疯了!
她看似在劝说,但每个动作和每句话都是在将他们逼入绝路——哪有一开场就将死路一条摆在前面诚恳道出的?既然知道自己会死,任谁都不可能束手就擒才是,换句话说,对方压根是在逼他们动手!
多说无益!
当塔罗斯向前刺出短剑时,尼根也紧跟而上,从侧面压迫女子的躲避空间,同时亦是为了防止她转身逃跑。
然而对方似乎完全没有逃跑的打算。
不光如此,她连大声呼救都没有尝试,纵身就和他们缠斗在了一起。
只有亲自体验后,尼根才清楚对方到底有多么可怕。
她的每一击都势大力沉,几乎需要全身的力气去对抗,即便是那种看似轻巧的格挡,也必须牢牢握紧匕首把柄,否则很容易被磕飞武器。
他想象不出,对方的身躯里怎么可能蕴藏有如此惊人的力量。
“不要藏手了,她对我们不构成威胁!”
塔罗斯的低吼令尼根从震慑中猛地回过神来,没错,他们现在穿着盔甲,而对方手中又无利刃,根本没必要按常规的方法来。就算吃上一两拳,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以伤换伤的打法对他们百利而无一害!
他朝女子扔出匕首,被轻松闪过后张开双臂,直接向目标扑了过去——
这在正常较量的情况下无疑是自寻死路,可现在单凭双拳两脚,她又能耐自己如何?
接着一阵剧痛在尼根脸上炸裂开来。
他感到自己的鼻子陷入了骨头之中,喉咙里全是铁锈味,视线陡然变得模糊不清。
该死,真痛啊……
不过你完了!
他咬紧牙关,用尽全力合拢双臂,这一范围远远大于短剑和匕首,被抱住必死无疑!而想要躲开就得破坏现有的守备姿态,期间必定会露出破绽!他相信哥哥一定能抓住这个机会!
果然,由于回避的动作过大,女子整个身子都俯倒下来,显然已无力去阻止长兄的下一步侵入。
塔罗斯上前一步,出剑上挑,一道灰光斜着斩入女子头部——后者的头向上扬起,宛如被这毒蛇吐信般的一击带飞起来。
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先俯后仰的女子并没有像预想的那样惨叫出声,或是直接捂脸倒地,而是借着仰身之势,连续踢出两脚,将他和塔罗斯横着踹飞出去!
尼根甚至感到那并不是踢击,而是一桩攻城锤!随着一声巨响,他径直撞在背后的四轮车上,身上的护甲也无法抵消前后夹击,传入体内的力量令他哇的一下吐出口鲜血来。
对方落地后重新站稳身躯,头上的兜帽从两边滑落,露出了柔顺的长发和……一双尖尖的绒毛耳朵,唯独不见他所期待的伤口。
尼根的心顿时沉到了底。
那一击看似劈中对方头部不过是长长帽檐带来的错觉——哥哥唯一斩开的,仅是对方的兜帽而已!
还有那非人的耳朵……
“咳咳……你这丑陋的……怪物!”塔罗斯捂着胸口缓缓站起身来,“我明明戴着神罚之石,你怎么可能……不受影响!”
“因为我并没有用到能力啊。”女子遗憾地摸了摸兜帽,“至于你说丑陋,不过是欣赏水平低下罢了,无冬城的人可不这么认为,大酋长还夸过我呢。”
“简直——一派胡言!”尼根咳出一口血沫道,“我的哥哥是永冬女王册封的骑士,就算王都骑士团里也没几个人能稳胜他!若不是依靠邪恶的能力,就凭你也想打败长兄?别做梦了!”
“是吗?或许你们还没意识到……自己身上发生了怎样的变化。”女子沉下眼睑道,“我问你,你们身上的鲜血,都是来自实力相当的对手么?”
“你想……说什么?”
“并不是吧?你们虽然出手狠厉,却少了一份锐气,以及生死相搏的意志。”她缓缓道,“我见过太多像你们这样的人,一旦获得些许成就后,就不愿再迈步向前,只敢转头去欺凌弱者,以维持自己的地位。久而久之,这份精神就会浸入你们的骨髓之中,并被身体所记住——这样的胜利就算取得再多,也不会让自己变强一分。”
“而我所相较的对手中,既有强到令人绝望的超凡之上,也有精通各类武技的古女巫,这便是差别。也许你们以前确实拥有不俗的实力,但现在……”她顿了顿,“已经完全称不上强大了。”